城关镇乡的说明材料，当天下班前就送到了顾弘江的办公桌上。这并不是材料撰写速度快，而是王占东事先准备的资料比较充分。

                  陈贲空并没有让他来完成，而是让舒明亲自动手，而王占东准备的资料作为附件。汇报材料上并没有城关镇乡政府的意见，而是很简单的对事实做了描述之后，恳请县领导批示。

                  虽然这样写材料被骂的可能性很大，但面对没具体指示的情况下，陈贲空和舒明宁愿挨骂也不会去揣测，那很可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王占东也明白两人的意思。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不去，转头用手机给老爷子王德胜发了一个消息，很快老爷子的信息就回了过来，“等着！”

                  简单的两个字，让王占东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第三天的工作相对前两天似乎轻松了许多，到下午下班前，张成福却是意外的到了乡政府，在舒明办公室一直谈了很久。反正王占东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还关着。

                  昏昏庸庸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刚上班，陈贲空就打电话让他和舒明到办公室去。

                  一进去就看见陈贲空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老舒、小王，县委县府要成立一个调查小组，针对城关镇乡果农的实际情况进行调差，这件事老舒你来安排，要给各村说明情况，是怎么样就这么样说，不夸大，也不要藏着掖着。”

                  舒明接过陈贲空手上打印出来的会议纪要，一字不漏看完，也掩饰不住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我这就通知安排下去。小王，你这次做得不错！很好！很好！看来我们有时候也真的要转换一下思维，否则就跟不上了。”

                  王占东被两人的情绪弄得有些糊涂，结果舒明手上的会议纪要，仔细的看了一遍，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昨晚一晚上我就没睡好，这下好了。”

                  陈贲空却是提醒道：“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果农的实际情况，以前乡里也没有太重视，这次恐怕也要跟着一起挨批！”

                  “陈书记，对不起，我是真的没考虑那么多。还是太年轻了！”王占东有些不好意思。

                  陈贲空却又说，“这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我们乡领导班子的思想太固化了。应该要感谢你。但是这件事最后的结果现在还不好说，发现了问题，与聚信果酒公司的经营问题是两个事，还是要看看领导最后怎么来定这个基调。”

                  又是基调！王占东现在彻底明白“基调”这个词对于基层干部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为了确保不会引起聚信果酒公司的反感，陈贲空、舒明、王占东三人商议暂时不对乡里面所有人员公布联合调查小组来调查的真正目的。

                  接下来的几天，城关镇乡政府忙碌了起来。县里的调查小组由县农业局、财政局和市监局等多个部门组成，浩浩荡荡的来了十几个人。

                  王占东发现市监局来的居然是米若琳，这让他很是奇怪，这种明显是带有体力活的事，怎么会安排一个女同志，而且还是标准计量股的，不应该是政策管理部门吗？抽空没人注意的时候，王占东悄悄的问了一下原因，米若琳却是很有深意的说道：“王副乡长高升了，还能关心市监局的工作，真是贵人事多！”

                  这句回答让王占东本来还带着笑的脸瞬间僵住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呛到王占东，米若琳有些歉意的补充道：“你是跳出去了。可我没地方可跳，这种出力的事落在我身上一点也不奇怪。物是人非啊！”

                  王占东瞬间就明白了，郭小申被降职，米若琳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不要说被针对，能继续安稳的工作已经不易。好在郭小申并非是什么违法被查处，坏处是职务被降不说，年龄也接近退休，东山再起的机会基本上不可能了。

                  王占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事实上到城关镇乡第三天，他自己就已经面临过打回原形的危险，如果不是老爷子在背后使劲，说不定不久之后他再次要走上重生前的路。

                  在城关镇乡的配合下，联合调查组的工作开展很有效率，周末也没有休息，王占东作为这件事的实际发起者，每天开车跟着调查组四处走访，与果农面对面交谈，这比当初完全听你曾国文一个人叙述更加全面。

                  第一次如此深入地接触到基层工作的实际运作，他才暗自的有些后怕，基层工作的细致还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曾国文有感于他曾经的拯救之恩，想要了解到真实的情况真的很难。就算乡里已经告知各村实话实说，但真正去了解调查的时候，还是不太容易听到真实的话，总会有村干部以为是查什么问题，不但自己不有一说一，甚至还暗示村民说话谨慎。

                  但是好在真实情况其实主要到地里走一走，一看就明白，所以联合调查组虽然是在全乡调查，舒明还是特意安排了售卖果子问题比较突出的几个村重点调研，得到的结论自然是王占东所反应的问题最真实的一面，不说是绝对客观，但也没有主观臆断的成分。

                  联合调查小组把调查结果向城关镇乡政府进行了通报，但很奇怪的是联合调查小组以为陈书记和舒乡长会提出一些反对意见，可没想到的是两人不单是没有反对，甚至还提出了一些联合调查小组忽视掉的问题，自己也主动的提出了一些改进的意见。

                  这大约是曾经参与过联合调查行动以来这些成员第一次感觉到被调查的对象，积极主动配合，还真的是直面问题。

                  两天之后，县委县府专门安排了一场林海县果农发展状况的研讨会，邀请了东临市的农、林、商等相关主观部门和林海县相关局、办，大家一起群策群力，对于联合调查组结论中有关果子销售、次果没有产生价值、运输等比较突出的这几个方面问题发表了各自的意见和看法。

                  经过研讨会的意见收集，林海县政府出台了扶持果农的相关政策，并上报了东临市政府。至此，政府机构要做的事似乎已经是非常圆满，甚至说已经很有诚意了。

                  但这些与王占东所要达成的实际效果相差很远。但作为政府机构的一员，他其实已经有心无力，也对得起他这个挂职副乡长的位置了。

                  好在陈贲空和舒明，从头到尾都明白县委县政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聚信果酒公司在协商的时候有更大的力度。县委县政府要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乡里面如何开展进行下去。

                  城关镇乡在陈贲空的建议下，也组织乡领导班子碰头研讨，办公室负责记录。

                  “前段时间因为要配合联合调查小组的调查，工作都暂停下来。现在县委县政府已经把路铺好，就看我们乡怎么来理顺关系，如何解决矛盾了。”陈贲空一开口先把调子定下来，以免还有人有什么顾虑，特别是这一段时间，他看王占东心事重重，也知道一个刚挂职的年轻干部承受这个压力是有些大，所以他先定调子，然后对着舒明说道：“老舒，你是负责全面工作的，这件事你必须牵头，蔡副乡长主抓就是招商、引资和经济方面，你要全力配合，不能辜负领导们的期望，而且这件事还是我们王副乡长出力最多的，不能让这份辛苦最后成了白辛苦。”

                  舒明刚接着准备做一些安排，蔡境深就先开了口：“书记，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是嫌我们平时工作不够多，还是我们工作压力不够大啊？”

                  蔡境深说完这话看了王占东一眼，补充道：“果农、果林的状况不是一天两天积累下来的事，乡里也不是没去想办法解决。但是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农产品初加工看似一条出路，但实际上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因为初加工的附加升值真的很低。而且各种条件还很苛刻，别说让人来投资建厂，就是林海县原来的水果罐头厂都已经倒闭了。我不是推脱责任，这个事我个人认为还是应该农林口想想办法。”

                  蔡境深并不知道联合调查组前来调查的真正目的，被陈贲空书记点名，他有些想不明白。这话一开口就是对王占东“多管闲事”的不满，对于陈贲空所说全力配合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舒明等他说完，看了陈贲空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老蔡，你不要带情绪。看到问题解决问题，甚至预见到问题，提前解决问题，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蔡境深没有回答，但神情明显看出来还有情绪。

                  王占东刚欲开口，就把舒明抬手制止了。舒明说，“现在有几件事，是需要我们一件一件的来办。首先，就是关于合山村和聚信果酒公司签订的合资公司搞接待中心这件事。我先说说陈书记和我的想法，首先合资公司没有问题，搞接待中心也没问题。毕竟咱一分钱现金都没投，收益低点也正常。只是，接待中心的收益来源方面，我看了合同，没有具体指向，这方面老蔡你给大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境深尽管心里不舒服，但舒明点名让他来阐述，他不能不说明，这一段时间他就在反复的那份合作协议。

                  协议内容就像舒明所说的没有问题。但是对于合山村用集体荒地形式入股所占比例上给出了20%的股份比例和相应的分红，因为接待中心是由聚信果酒公司经营，这个也算合理，如果非得要说这份协议有什么问题，其实就是经营项目的问题。

                  接待中心是服务性质的，所以基本不产生收益，但是对于聚信果酒公司而言，就是一个很好的产品展示和客户接待中心了。没收益，村集体公司等于就没有分红，当初想到的也是为果农的果子销售提供一个渠道。

                  所以，蔡境深实际上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值得拿到乡政府的工作会议上来讨论的。只是简单的把协议的主要内容阐述了一遍。

                  王占东等他说完，不等舒明说话，直接就开口问道：“蔡副乡长，有没有想过采摘果农的果子，果农会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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