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泰呢？”丁铃问。她的语气中有些生气，现在的她很少会表现出自己的负面情绪。所以她一旦有任何哪怕是轻微的愤怒，众人也会立刻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曹泰不见了。惊雀大师用一个尸体把大家耍得团团转，这段时间里却没有人注意到真正的曹泰去了哪里。

“丁小姐放心，曹泰是个瞎子，一个人绝对跑不远。”曲道人安慰着丁铃。

“是、是，曲叔叔说得对。”丁铃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愤怒对解决眼前的事件没有任何作用，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丁铃就发誓要抛弃掉那些无用的情绪。

“曹泰走不远，”丁铃微笑着说，“就麻烦诸位再辛苦一趟了。”

“我们一定会将他找出来的。”山羊胡子郑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一定。”慕容道人声如洪钟。

此时，众人身后的大楼里。

曹泰被留在了一间监禁实，当时惊雀大师闯进来，把他从原本的房间里救出来，带到了隔壁。隔壁还关押着曹泰的一个亲信，惊雀大师不由分说，将这名亲信扼死，随即将曹泰留在房间里，用被子盖好，自己背着亲信的尸体往外跑了出去。

从一开始，惊雀大师就没想过能够活下去，他在用自己的生命给曹泰拖延时间。

曹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用手死死地抠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他看不到，但他能听到，所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被丁铃摆了一道，那个看上去还是只稚嫩的雏鸟的女孩，实则是可以一口将他吞下的恶魔。他的手下被派去做了炮灰，他的双眼被人剜去了，唯一对他忠心的惊雀大师现在也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能够失去的东西全都失去了，如今的曹泰除了一条烂命什么也没有了。等到丁铃的手下再次找到他，他就要连这条命也丢掉了。

他的头上还戴着惊雀大师留给他的斗笠，那枚斗笠能使人心神安稳，曹泰心中的绝望与恐慌都被斗笠传递来的温热感，强行给压制了下去。但他的负面情绪就像是汹涌不绝的潮水，每每压制下去一些，又会马上重新泛起，除了不让这些负面情绪淤积起来外，这枚斗笠并没有更多的作用。

房间外传来的大量的脚步声，有一群人正在经过这里，他们在门外谈话，是在聊有关惊雀大师的事。

曹泰竖起了耳朵，留心去听。

“那家伙真惨。”一个声音响起。

“是啊，脑浆都被那个大个子打出来了。”

“那家伙下手也狠辣，打死我们这么多兄弟。”

“别说了，快给兄弟们收尸吧。”

他们是来清理尸体的，在门外，被惊雀大师赤手空拳打死的年轻道士们仍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很快他们就走了，并带着他们的同伴的尸体。

这是一场真正的战场，已经牺牲了不少生命，未来还会有不少人将要淹没在这一场战争里，而曹泰也会是其中之一。

既然已经输得一败涂地，曹泰也就不再挣扎了，他选择就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等待灾难的来临。

他的眼前只有黑暗。

忽然，房门打开了。有一个急切的脚步声朝着曹泰走了过来。是丁铃的手下吗？她的手下总算再次找到自己了。

“曹少爷，快走！”一个声音在曹泰的身边响起。

是谁？这个声音很熟悉，曹泰知道说话的人是自己过去的手下，但他想不起来是谁。曾经为自己效命的人那么多，多到他不会去关注其中的任何一个。

“快走啊少爷，丁铃的人马上就要来了！”那个人用力拉着曹泰的手臂，但曹泰就像是一滩烂泥，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少爷。”那人的声音忽然带起了哭腔，“你难道想让惊雀大师就这样白白死掉吗？”

曹泰忽然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惊雀大师会对自己这么好。就算是自己的亲爹来了，也不会这样为自己豁出了性命吧？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值得曹泰去感激的人，那就是惊雀大师了。

“少爷，”那个真的哭泣了起来，“大师他、他至死，都没有说出您的下落啊！”

曹泰终于动摇了，即使不为了自己，他也应该为了那些为他而牺牲的人活下去。身为曹家的长子，他本就应该背负起更多的东西。

或许来得晚了一些，但曹泰终于醒悟了过来。

“少爷？”那人的声音里有些颤抖，他在惊讶，因为曹泰自己站了起来。

“少爷！”他的语气又变得激动和兴奋，“我们快走吧！丁铃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曹泰的眼眶空洞洞的，但现在他才看到了光明。“带我走吧。”他说。

比起过去的曹泰，如今的他更加落魄，也更加具有上位者的风范。他本该如此，身为出生便领先其他人无数身位的世家长子，他早该拿出他的气魄来。

虽然曹泰已经无法看见，但那人还是对他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接着，那人才握住了曹泰的手，领着他往外跑去。

“你叫什么名字？”曹泰说，“我会回报你的。”想要报答这份恩情，曹泰就非要回到往日的地位不可，但他已经有了信心，如果这样的苦难都没有击垮他，那未来的曹泰将所向披靡。

“只要能把您安全送回曹家，”那人说，“我不求什么回报。”

“告诉我你的名字。”曹泰用命令的口吻说。

“王义，少爷，我叫王义！”王义回答。曹泰正在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但这一次的他，已经完成了蜕变。他会是一名合格的掌权者，王义如此想到。

“小心，前面有人巡逻。”忽然，王义拉着曹泰的身体贴在了墙边。

两人隐藏好后，脚步声就响起了，曹泰看不见正在发生的情况，他只能屏息以待。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走远了。

“你很了解他们。”曹泰小声说。

王义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人？”曹泰问。

王义还是没有回答。失去了双眼的曹泰看不见王义脸上的表情，但那并不难猜。王义是个叛徒。

他先是背叛了曹泰，来到了丁铃的队伍，但或许是惊雀大师的死刺激到了他，让他又站回到了曹泰的身边。

“我不会怪罪你的过去，”曹泰忽然说，“我只关心你未来效忠谁。”

“您，”王义用手臂偷偷抹着眼泪，“我会永远效忠您。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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