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倪囡看着壮壮喝了半杯水又喝了半碗粥进肚子，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和肚子，温度都降下来了，“睡吧，今天大家都不出门，今日活动就是在家烤烤火，做做饭吃！”

  壮壮满含孺慕的眼神看着崔倪囡，崔倪囡摸了摸壮壮的耳朵，“乖了，等你睡醒了，Matthew还等着你一块喝热可可呢！不过到时候，你喝点鲜榨果汁会对身体比较好。”

  崔倪囡被钱启拽了几下，根本不带理他的，连最后觉也不睡了，钱启在后面给她披了一件外套，小心翼翼道：“咱们不再睡会啊！”

  崔倪囡已经关上房门，手机上亮得格外刺眼的屏幕显示了已经四点了，“下楼眯一会，早上咱们给奥利的爸爸准备点好吃的，说不准到时候还能把人家留下来一块吃个午餐？”

  钱启大步跟上，只开了一盏微弱的灯光，张曼睡眼惺忪刚刚打开门，望着蹑手蹑脚的钱启夫妻，“干嘛去呀！？”

  三人彼此都醒了，崔倪囡准备短暂休息一下的打算也打破了，张曼干脆拿出摩卡杯，在煤气灶上烧了一杯又一杯的意式浓缩咖啡，直到奥利的门开启，里面一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的帽子老哥咳嗽了一下，小声对奥利呼喊一下：“快点，我还得着急赶路来着！”

  Esko和奥利父子俩在楼梯上的脚步很有辨识度，崔倪囡在厨房里折腾备菜，钱启在客厅发面，  抬头一看，一个深眼窝男士和他来了一个深情对望，“Esko先生，早上好哇~~~来杯咖啡怎么样？”

  男士个子看起来很高，但是听到钱启的招呼声又起码冷制住了。

  还是身后的奥利大大咧咧地越过父亲的身子，“对吧，papa，喝的，再试试中国人的美味食物，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别瞎说！”这个有点严肃的芬兰爸爸连忙组止了自己儿子，奥利这么多年兼职导游，接待过各式各样的人群，只有这户人家，全程包揽了儿子的吃喝拉撒，对了，他们还是大儿子桑迪的老板！

  这个高大的男子脚步顿了顿，又缓慢向楼下走去。

  钱启尴尬地只在自己内心有个很认真的小人儿在呐喊，“中国美食就是最棒的！！！”

  钱启放下手里的还没开始揉搓的面团，但俩只手已经是各自沾了一点粉面了，他拿起湿纸巾快速擦拭了一下，扭头对厨房里的母亲和妻子喊了一声，Esko本来准备和钱启谈一下大儿子的近况的，没想到张曼已经端着摩卡咖啡壶出来了，”亲爱的Esko，快坐下来喝一杯咖啡吧！”

  就这样，Esko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而奥利还已经跟着还在忙碌的崔倪囡身后，“早上咱们吃什么的？让Esko感受一下真正的美食是什么吧！不然他总说我贪吃！”

  崔倪囡没忍住笑了，毕竟Esko讲的是实话。

  张曼在客厅特别情真意切地把奥利和她素未谋面的桑迪夸了一通。“有他们这样优秀的儿子，我一直都在想他们的爸爸究竟是什么人，没想到是您，昨晚非常关键的一晚，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多亏了有您……”一阵中国式夸奖把本来手足无措的Esko除了连连摆手外就是满脸通红了。

  张曼特别开心地给Esko倒了一杯咖啡，“您要加糖还是加奶！！！”

  “糖……”吧，Esko心情也特别舒畅，感觉自己来了这一趟真的有这么伟大吗？这样想着，义正辞严地和张曼、钱启讲起大儿子桑迪起来，“他自从大学考上了麻省理工，就一直很努力，美国和芬兰距离10个小时的车程，你们知道吗？其实在芬兰，我们的孩子成绩好上学都可以有相对丰富的补助的，美国除了第一年的学费是家里出的，剩下大学的三年还有研究生的学费……”

  张曼作为一个律师和一名母亲，都对这个略有点腼腆的芬兰中年男子的话有来有往。

  ……

  Matthew看着壮壮在Esko的检查下，已经确定了没什么大碍。

  “小孩接下来几天尽量不要在病还没有好之前进行户外互动，药我只准备了两天的量，吃完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好的……”

  壮壮显然有些失落了，Matthew还淡定地回答道：“到时候让奥利陪伴他，他们都需要静一静！”

  Matthew如此认真地讲话，一下子让壮壮奔腾哭泣了，“我也要出去玩，我不要和奥利待在家里……”

  Esko对此表示无奈，他只是个医生，还不是儿童医生。

  哄小孩的事，被钱启揽过去了，Esko非常开心地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并拒绝了张曼的邀请。

  张曼目送着这个有趣的芬兰小老外走了，回去的时候家里还有壮壮的鬼哭狼嚎，Matthew在窗户旁边和Esko招手，“哥哥他不应该哭，我把奥利留下来陪他已经很够意思了。”

  张曼没好气地问自己的孙子：“那你有没有考虑到奥利的心情呢？”

  Matthew小心翼翼瞧了一眼他奶奶，“奥利对他比较贴心，奥利大概率是不会介意的！我mommy很喜欢圣诞老人小镇，我觉得等我去玩的时候，一定要把她带上，daddy上班也很辛苦，我不能把他丢下。”

  张曼显然对孙子的做法不满意。

  Matthew撇了撇嘴，“没有那么多人等一个人的道理，每个人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daddy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这样一说，他就跑开了，跑了一会还停下来对张曼吐了吐舌头。

  崔倪囡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觉一个柔软的小胖子爬上她的大腿，再小小声地喊上一句，“mommy~~~”

  崔倪囡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眼睛都没有睁开，她实在是太累了，“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去一次圣诞老人小镇好不好？”

  “好。”

  崔倪囡后来被钱老爷子叫起来回屋子睡觉，胜在房子隔音效果好。

  钱启对壮壮的教育方式鉴于这么些时间寒暑假的接触，俩孩子之间一直也没发生什么比较大的问题。

  Matthew在学校接受的教育一向是先尊重自己的感受，崔倪囡作为中式教育下的孩子，讨好型人格比较严重，她自己也深受其害，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她一直遵从钱启的看法，对Matthew的教育一致是：你的感受最重要。

  壮壮的哭泣可以称得上声嘶力竭。

  家里唯一的一个张曼看不下去，想要过来讲两句好话，钱启却没让她过来，奥利受不了决定要去雪地跑一小会再回来。

  “你先得控制住自己，在你想表达之前，你得控制你的情绪！”钱启半蹲着很认真对他说，“你现在是生病，但并不意味着生病可以提任何的需求知道吗？”

  壮壮显然不满足，不满足就意味着哭声不会听。

  钱启一把把小孩抱起来，“okok，你现在觉得心情不好，你可以哭，等你想说话了，咱们再来说！”

  接下来壮壮就属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干嚎的状态，老爷子想了想，“那我得出门走走？Matthew……走！”

  壮壮的声音此刻仿佛加大了马力。

  说实话，钱老爷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徒留钱爸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爸——！”

  “走嘞！！！你要是不怕把你囡囡姐吵醒的话，你就哭！”

  壮壮这小孩也不是任谁都敢欺负的，先前老爷子不说话，现在在他跟前立定这么一会，完全就是哼哼唧唧，不敢大声了。

  等崔倪囡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壮壮那边完全被钱启治服了，张曼冲着吃面条的儿媳妇说“钱启在家对Matthew也是这样的？”

  崔倪囡喝了两大勺汤后，“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过一般Matthew不会这么持续，哭五分钟觉得没用了，自己就会主动找钱启和好，壮壮下午应该睡觉了吧！”

  “哭累了。”张曼眼睛瞥了一眼他儿子，“我以为他在家里得是哄着Matthew的呐！”

  崔倪囡看着她婆婆的小眼神，乐了，“没想到是吧！这么严肃正经？”

  “不过平时大家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民主的，你要是无理取闹，对不起，所有人都得遵从家里的规则，大概在Matthew八个月的时候，他有一次会因为打我的脸开心，我最开始也不以为意，被钱启看到以后，家里的规矩就慢慢被他完整起来了。”

  崔倪囡吃了一块蘑菇，“上午哭了多久？”

  “得有一个小时了……”

  崔倪囡叹气，看着张曼，“这家里他爸爸不靠谱，几个老人估计也是觉得孩子还小，什么都顺着他，也只有王筝有空回来跟他斗斗气，那不是家里小霸王了吗？”张曼倒吸一口气，觉得儿媳妇这实话是真敢讲。

  暂时不说自己和壮壮的关系，好像教育起其他人的孩子也是丝毫不把壮壮当外人。

  崔倪囡看着她婆婆千变万化的眼神，“这样是不是容易遭人讲小话。”一副看透并且悠扬淡定的模样。

  “放心吧，孩子来的几次，钱启都跟舅舅那边提前打好招呼了的，咱们尽量能好好教教孩子，也不求别的什么，挨人骂就骂呗！”

  钱爸爸给崔倪囡倒了一杯维C泡腾片冲剂，“喝点，要不是现在外面冷，我多少都得给你们夫妻俩加点冰块，太闹心了……”

  被张曼狠狠瞪了一眼，钱爸爸立刻嘘声，钱老爷子和Matthew从外面抱了一个碟子，Matthew兴冲冲跑到二楼，看样子有啥好事。

  “怎么了又？”钱爸爸冲他老爸问道。

  “给他哥哥送雪人去了。”钱老爷子和Matthew在布满雪地的森林里走了半小时，自家小孙子突然问了一句话，“我觉得我想表达的没有错！但是我觉得我的表达方式不好，毕竟他生病了。”

  钱老爷子把小曾孙的话重复给在场的大人听，张曼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太早下判断了。

  “所以呀！孩子们不是不会自己处理他们的关系，这时候大人，我们放着，让他们用自己的处理方式来做……”其实与语气还是蛮阴阳怪气的。

  张曼立马还就能放下脸面，“是我做错了。”

  钱爸爸在一旁热闹看得可开心了，指了指饮料，“囡囡啊，多喝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分明是嘲笑她老婆来着。

  钱老爷子指着自己儿子说：“你笑个什么劲，你也好不了哪里去！”这样子，夫妻俩人双双接受了批评。

  钱启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等Matthew和壮壮拉着手在餐桌上喝着热可可的时候，钱启隐隐约约才被香气诱惑起来，“囡——囡囡？”

  直到他睁眼看到了坐在儿童凳子上的Matthew，“你妈妈呢？”

  “妈妈在外面拍照呢，爸爸，从你睡觉到现在，外面都是浅粉色的极光。”Matthew就回头看了一眼他爸爸，就马上调转回头了。

  “壮壮，你身体好多了？”

  “好多了！上海爷们，身体就是这样……”

  上海人是不会这么讲话的，张曼觉得最近这个小学生学得新鲜事物格外多，但是她觉着这样也挺好，不记仇，她就担心壮壮看了钱启害怕。

  “Matthew，囡囡姐那样子就不冷吗？”壮壮现在是病走如抽丝，虽然不发热，但是底子还是不是那么健康，现在披着大毯子，整个人盖在里面，活脱脱的小巫婆形象。

  Matthew刚刚在户外也跟着他老妈上下逃窜了一会儿，现在已经逃回屋了，“还有爷爷呢，他俩身体都特好，奥利更别说了，你看看，得好好锻炼身体，身体好了，你出去待多久，都没人拦着你！”小大人模样别说多欠了。

  “那你明天在家陪我？”壮壮生怕Matthew刚刚带着雪人来他屋里，就是为了哄他。

  “陪你！！！”Matthew喝了一小口，“那不是跟你闹着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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