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霍如烽的双眼有了波澜。

  大西北。

  她不是说可能不用去了吗？

  杨秋菊直接坐在了自己儿子身旁。

  “安安这小身板你也看得见，那是风一吹就得倒，这要是去了大西北，你说怎么办？”

  霍爱华也拉了把凳子坐下。

  “是啊，小沈是个好孩子，你对她，真就不喜欢？”

  见自己爸居然都开口了，霍如烽呆愣了片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霍从来不过问他的私事，更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今天这是……

  察觉到自己儿子疑惑的目光，霍爱华摸了摸鼻子。

  “小沈这孩子在医术上挺有天赋啊。”

  霍如烽面色不变，只是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合着是想收徒弟了。

  “那你对小沈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霍爱华紧盯着自己儿子。

  杨秋菊也目光不移。

  见自己儿子不说话，一阵无奈，只好感慨起来。

  “安安这孩子多好啊，我要是男人都想娶她当媳妇，如烽啊，你就真没一点兴趣？

  等安安下了乡，就大西北那环境，估计要想活下去，八成是得嫁个男人有依靠的。

  你要是不娶，安安可就要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不愧是亲妈，一下就戳中了霍如烽的心坎。

  “她怎么会随便嫁人？”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此刻，他的心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不可能？人都是奔着活命去的！”

  杨秋菊深有感触。

  之前她的不少同学都是下了乡就结婚生子了。

  一是年龄到了，二是人在陌生艰苦的环境里，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找一个依靠。

  男人都心甘情愿去当上门女婿，女人就更别说了。

  “你妈说得是啊……”

  霍爱华眼神之中有着几分感伤。

  多少同学朋友，已经再未见过了。

  霍如烽眼神黯淡。

  他以为，或许沈安安不会被安排到大西北去，或许她还有回来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如果这一别，可能是生离，也可能是死别。

  “就算我喜欢她又如何呢，我这辈子很可能都要坐在轮椅上了，她嫁给我，不值。”

  声音里带着隐忍的痛苦。

  霍爱华夫妻俩愣住了。

  就算是坐上轮椅的那一天，自己儿子似乎也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反而是他俩难受得不行。

  他们以为自己儿子看得开。

  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从前的霍如烽英姿飒爽，少年得志，干什么都是同龄人中一等一的存在。

  他的世界里似乎根本没有自卑这两个字。

  而在面对和沈安安结婚这件事，他退缩了，不是因为不喜欢不在乎，而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怕耽误对方！

  霍爱华沉默了，他在大部分事情上都尊重儿子的决定。

  但是杨秋菊咬咬牙，沉声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安安下乡去？！

  你要是觉得配不上，就先和她结婚，保住她，往后就算是要……离婚，那就到时再说！”

  她看得出来自己儿子是喜欢沈安安的。

  至于安安……

  和霍如烽结婚总比下乡去大西北好吧？

  “这事儿你就听我的，赶紧的，你去和安安说，完事儿和你领导打报告，今天就把婚结了，仪式到时候我们再补办！”

  杨秋菊一拍桌子。

  喘着气。

  这一通话说完，快把她累坏了！

  本来身体就虚。

  “我？”

  霍如烽眼神里的情绪都凝固住了。

  他去找沈安安说？

  这不就是求婚吗？

  “没错！”

  杨秋菊都快头疼死了。

  “你就学你爸那个性格吧！爷俩一样一样的！三棍子都打不出闷屁，长嘴干嘛使的？喜欢人家还嘴硬！真是闹心！”

  一抬手，打开房门，把霍如烽直接推到了沈安安的面前去。

  “行了，你俩说吧，我和你爸出去逛逛！”

  杨秋菊撂下这话，扯着还打算发表建议的霍爱华走了。

  屋里只剩下霍如烽和沈安安两人。

  气氛，十分微妙。

  “霍大哥，说什么啊……”

  沈安安抓着手，眼睛只敢看着轮椅那俩轮。

  “就是……”

  霍如烽张着口，后头的话就硬是卡在嗓子眼里，任凭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来。

  “嗯？”

  沈安安抬起头。

  四目相对。

  俩人同时不敢看对方。

  心跳如鼓，分不清是谁的。

  “我想和你结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也知道我这腿不一定能好，如果之后你遇到觉得更合适的人，我可以和你离婚。”

  但至少，可以让你不用去大西北。

  后面的话，霍如烽没说出来。

  他知道这个傻子就是不想麻烦霍家。

  “可是，可是你那么好，我怎么……”怎么配得上啊！

  沈安安只觉得好难受啊。

  她从来没嫌弃过霍大哥的腿，他身上的光芒早已经盖过了坐在轮椅上这件事！

  你说她不喜欢霍如烽吗？

  那么好看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谁会不喜欢呢？

  从淋雨后醒来的那一刻，对视的第一眼，她的心就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越看他，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啊！

  霍如烽盯着她，看着她的焦灼，看着她的不知所措。

  缓缓移动了轮椅。

  牵住了那快绞成麻花一样的手。

  “先答应我，之后你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婚。”

  他的手没有用力，就轻轻的触碰着。

  在入秋的鹤城里，给跌入谷底的沈安安带来了一抹暖意。

  “好……”

  沈安安破音了。

  有着激动，有着哽咽。

  组合在一起，像是鸭子叫一样。

  霍如烽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就见面前的人一路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烫啊！

  沈安安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死了算了！

  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霍如烽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心，“不笑你，能理解。”

  沈安安沉默了。

  这人果然是没几句好话，之前说她笑得像傻子她可记着呢！

  回过神来，又突然道：“我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眼神坚定。

  闪着异样的光芒。

  霍如烽忍不住弯唇。

  “你踩到我了！”

  门口冷不丁传来一阵声响。

  然后就看见霍爱华和杨秋菊俩人僵硬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俩人压根没走，搁这儿偷听呢！

  “你妈非拉着我在这……”

  霍爱华尴尬的笑着。

  “我非拉着你？明明是你硬要我陪你在这偷听俩孩子！”

  杨秋菊回怼着。

  沈安安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阳光明媚。

  而另一边，沈秀秀从张医生口中得知沈安安就在下乡知青的名单里，明天下午就要下乡，顿时松了口气。

  但心里隐隐还是担心着。

  专门和领导请了假，明天，她要亲眼看着沈安安上火车去！

  这次，必须让沈安安滚出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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