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进来看到这副模样，心中吃惊，“阿穹，今日心情如此之好？”

  川穹都不用张伯继续提醒吃饭了，径自走到桌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张伯，我想通了。寻哥哥定不会有事，我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养伤。以后，不能再给寻哥哥拖后腿了。”

  “如此甚好。”

  这晚，张伯看着两腮塞得极满的小脸，心中微动，放下手里的筷子，试探地道：“阿穹，虽然我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我有一门绝学。我看你天资聪颖，绝对是学武的好料子。你要不要学？”

  只见川穹的头摇得十分干脆利落，“不要。”

  见此，张伯急了，连忙道：“为何？行走于江湖之中，必须要有一点小本事傍身。虽说我这不是什么上乘功夫，但绝对是江湖绝学，除了我，没有人会这门绝学。

  张伯给你打包票，你要是学会了，整个江湖之中无出其右。”

  川穹咽完嘴里的最后一口粥，手背擦了擦嘴角，长出一口气，觉得吃饱吃舒服了这才慢慢道：“张伯，寻哥哥答应过我会将我带到归寻山庄拜师，我们以后会是同门的。

  所以，我不能再拜师了，做人要讲诚信的。”

  闻言，张伯认同地点点头，道：“确实，做人呢，一定要言而有信。既然如此，那这样可好？那你无须拜我为师，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丢的，想来阿寻的师父年龄也不小了，那你只需唤我一声师叔便可。师父的位置，我不抢，如何？”

  闻言，川穹面露难色。“这样不太好吧？”

  “这样是极好的。阿穹，你心里不必有负担，就当作做善事罢了。你看我也是老骨头一把了，再不将这手艺传授于人，便是断送我手了。”

  川穹看着眼中充满希冀的张伯，略微思考了一番，这才道：“那便说好了，以后我唤你一声“师叔”，待日后遇到有缘人再将这门绝学传授于他。”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张伯长舒一口气，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自家师父传授给自己的绝学终究还是传承了下去，日后自己入土也能为安了。

  “张，师叔，你的绝学是什么呀？”

  张掌柜贴到川穹眼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轻声道：“阿穹，把眼睛闭上。”

  川穹听话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看着他紧闭双眼的模样，张掌柜心中微颤，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可置信，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意道：“阿穹，你娘亲何姓？”

  猛然听到这个字眼，川穹长长的睫毛猛然颤了颤，转而轻声道：“娘亲姓泉，名枝，何枝可依的枝。”

  闻言，张伯心中嘲笑了自己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定了定心神，倏然道：“好了，睁开眼吧。”

  闻言，川穹连忙睁开双眼，映入眼帘之人却将他吓了一跳，“师，师叔，是你吗？”语气带着一丝丝的不确定。

  张伯摸摸自己的脸颊，发出熟悉的声音，“当然是我了。”

  川穹这才明白过来，兴奋地道：“师叔，你的独门绝学便是易容之术。”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师叔没骗你吧。”

  川穹闪亮的大眼睛眨巴着，脸上充满了久违的笑意，“有有有，有趣得紧，师叔果真不诓骗小孩子。师叔，我要是学会了，那些坏人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如此一来，我与寻哥哥便没了危险。”

  “阿穹说得很对。待你学成之日，便是保护阿寻之时。那时，你便不会拖阿寻后腿了。说不定啊，到时你还得保护阿寻呢。”

  川穹听着这话，耳根子有些红，脸上发了烫，他摸了摸脸颊不好意思地道：“师叔，你就别打趣我了。寻哥哥功夫这么好，一定不需要我保护。”

  “那阿穹是不想保护阿寻了？”

  “才没有。寻哥哥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厉害的，日后我只求不连累寻哥哥。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豁出命来保护他。”

  “哈哈哈，师叔逗你玩的，不必认真。”

  “肺腑之言。”

  “好好好，天色也不早了，快些休息养伤。等你伤养好了，我便传授你这门绝学。”

  “好。”

  “嗯。”

  张伯关上门径直走到院中，就像花渐离离开那日一般，坐在树墩上仰着头盯着月明星稀的天空，颤着手摸着自己充满皱纹的脸庞，一时之间竟有些感慨。

  方才是他失态了，竟将川穹认做了她。

  掐指一算，若她有了孩子，今年应该弱冠之年了吧，果真，自己老糊涂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望着清冷的月光喃喃自语，“阿芷，就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年头寻你了，你一定还是那般模样，而我，却被这毒折磨得苍老了许多。

  我想过无数次，再次相见你定是认不出我了，我这副鬼样子，狗见了都会摇头，更何况你呢。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找了你这么多年，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了，失望过无数次，欣喜过无数次，只可惜，我们至今还未相见。

  阿芷，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后悔了。

  可，我何时才能找到你？或是说，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阿芷，你还在怪我吧。”

  一声声饱含深意的叹息响彻在小院里，凄冷的小院里只有那一个凄苦孤单的身影停留，以及静静躺在树墩上的酒瓶。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但这晚，张伯一夜无眠。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待在停风客栈等着花渐离归来。

  这一等，就是四年。

  春去秋来，花开叶落。

  两个人的等待就像一阵风，吹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吹白了青丝，亦吹来了年少。

  这几年里，川穹每天早上第一句便是“寻哥哥回来了吗？”而张伯的回答永远都不变，“还未归来。”

  这几年里，川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既怕黑衣人的出现，又怕花渐离出了意外。

  这几年里，川穹学会了张伯的独门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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