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

  云珠大约是看我脸色不好，又去倒了一杯热茶给我。

  “小主，先喝口水吗？”

  我回过神来，发现云珠很是担心我，我才收敛了神色。

  “抱歉，没事。我只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云珠说这件事，想了想，索性先不说了，只是把今夜在上林苑里发现的两样东西拿了出来。

  “你看，这两个东西，你是否眼熟？”

  我一拿，云珠只看了一眼，立即就认了出来，她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这不是那个阮小姐衣裳上的图案么？”

  “小主，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上林苑！就在昨晚，我们出事的那地方的边上！”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的这几个字，云珠立即也明白了几分我的意思，顿时眼神变得恨恨的。

  “是她！？”

  云珠跺了跺脚，问道：“小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我冷笑，看一眼云珠，道：“月黑风高，今晚可是个好日子呢。走，咱们去将她的侍女给绑了过来！”

  云珠用力点头，这回她便与我一起，偷偷溜了出去。

  过程很是顺利。

  我与云珠身手都不错，更加之现在夜深了，宫中四处的人都是昏昏欲睡，我俩打晕了那个丫鬟，将她弄了回来，无人察觉。

  这一夜。

  我与云珠审问了这个丫鬟，她将一切都招供了。

  果然。

  那天晚上，阮清柔因为我与淑妃不带她出去，心中颇有些不高兴，她逆反心理上来了，便非要出去。

  不过，她对宫中并不熟悉，出去以后兜兜转转，又听说上林苑里能够看得到元宵节的花灯，就摸索了过去。

  正如我所想的一样。

  她去的，是上林苑的北边。

  她躲在林子里，绕来绕去，就瞧见了那巨龙。

  她应该比我们来得更早一些，等我们到时，她已经躲在那巨龙底下了，那木架子极大，她藏在后头，我们未曾发现。

  意外，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的。

  她们带了灯笼。

  以防我们发现，她那时候想要吹熄灯笼，却不知怎的，灯笼距离巨龙有些近，竟是不小心点着了。

  她很害怕，想逃，却更怕被人发现，她们就在巨龙后头不远处躲着，直到我们远远离开，阮清柔也想走。

  意外再一次发生。

  她们那里因为起了火，冰面很快就融化了，阮清柔掉进了水里。

  后头，又折腾了许久。

  好在这丫鬟是会凫水的，将阮清柔救了起来，她们趁着皇后那里出事，急匆匆就赶回了长信宫中。

  阮清柔沐浴更衣，直到弄得身上暖烘烘的了，还是心有余悸。

  她正欲睡下，我恰好回宫，她吓得一个半死，生怕被人发现什么，就命丫鬟吹熄了屋子里所有的蜡烛。

  “奴婢就知道这些了。求求燕婕妤，别杀了奴婢！”

  那丫鬟脖子上有几道鲜红的痕迹。

  是我用锋利的刀，一点点蹭过她的脖颈留下的。

  她起初不肯说，可我威逼利诱，她为了活命，到底是出卖了阮清柔。

  “行，我可以不杀你。”

  我看着她，眼底只有冷意，对于那些企图害我的人来说，我是一点儿情面都不会留下的。

  “你自己用血，将你的供词写在纸上。你只要写完了，我就放过你。”

  我说完，拿了纸给她。

  她脸色苍白，看我许久，到底是怕了，只得咬破了手指，在纸上写着。

  写完供词，天已经亮了。

  我一夜疲惫，看着窗外晨曦微明，刚刚露出的那一点漂亮的鱼肚白，我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走吧。”

  我看一眼云珠，云珠点头答应，又转头去拎那小丫鬟。

  她嘴里被塞了布条，此时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来，拼命扭动着身子，并不想去。

  “你难不成想死？”

  然而。

  在我拿出匕首的一刹那，她怂了，不敢再动，只是像一块破布似的，被云珠提溜着。

  我还是翻窗出去的。

  只不过，这回我盛装打扮过了，梳着精美的发髻，好在从窗户出去的时候没有弄乱。

  长信宫外，是有几个人守着的。

  她们看见我，诧异不已，纷纷上前阻拦。

  “太后有命，燕婕妤禁足拥翠阁，不得外出。奴婢仿佛记得，拥翠阁的门是上了锁的。燕婕妤，你是怎么出来的？”

  那嬷嬷眼神不善看着我，身上还是有些气势的。

  我认得她。

  她是伺候太后的，昨日便是她带人，给我的屋子上了锁。

  “你好呀。”

  我对她笑着眯了眯眼睛。

  她忽然往后缩了缩，像是有些怕我，警惕看着，又沉着脸，道：“小主快些回去吧。”

  “我要见皇上。”

  我淡淡说着，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昨夜魏公公给我的那一块腰牌。

  那是乾元殿的金牌。

  宫里能有的，统共也不会超过三个人。

  那嬷嬷瞳孔一缩，盯了这腰牌须臾，一咬牙，重复了一次她刚刚说过的话。

  “太后吩咐过，要婕妤禁足在拥翠阁里。”

  她说着，看我面色不好，又补充道：“您若是想要见皇上，奴婢可以想法子为您通传。”

  为我通传？

  我看她那一副敷衍的样子，就知道她并不诚心。

  我想起昨夜的晚膳了。

  想来，这些太后的人，是并不打算为我提供食物的，是以昨夜我的那两菜一汤，实际上是萧昱为我准备的？

  我默了默，还看着那低着头，可依旧用身体阻拦着我的嬷嬷，心里也有些烦躁。

  “滚开。”

  我一把将她推开，她被我推得一个趔趄，不可思议看我。

  我也不理她，径自往前走。

  “拦住她！”

  她在我身侧喊了一声，顿时守门的几个婆子都拥了上来，云珠见状，也过来护着我。

  云珠力气很大。

  饶是面对着颐宁宫里的三五个大力婆子，都是一下子就撂倒了。

  我离开长信宫时，回头看了看地上倒了一片，捂着肚子哀嚎的嬷嬷们，唇角扬起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何必呢？

  我想着。

  她们这样弱，却还要上来阻拦，果然是脑子不好使的。

  走出去不远，就在我身后吵吵闹闹，大约是这些嬷嬷们爬了起来，唯恐坏了太后的事情，又要上来追我时，我看见前头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是魏公公。

  他看见我，也是吓了一跳，手里的拂尘几乎是一抖，加快脚步冲上前，刚看我一眼，我那身后已有嬷嬷风风火火地追了上来。

  “燕婕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违抗太后的旨意吗？”

  她怒目看我，十分不悦。

  我却是转身，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蠢货！”

  我冷笑看她，说道：“按照宫规，你是奴婢，我是小主，这是你这个奴婢该对我这个小主的态度吗？”

  “再者说，我有着东西，是可以去见皇上的，你有什么资格阻拦？”

  “你说我不尊太后旨意，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皇后娘娘生病的事情，其中还有隐情！而那巨龙着火，也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你现在还要阻拦我吗！？”

  那婆子愣住了。

  或许，是被我那一巴掌打得有点懵了。

  她看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这时，一贯会察言观色的魏公公看看我又看看她，似是掂量了一下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的样子，便站在了我与那嬷嬷的中间。

  “奴才来此，便是要带燕婕妤去见皇上的。还请嬷嬷通融吧，太后那里……奴才也会派人去说一声的。”

  魏公公态度和善，俨然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他又道：“正如燕婕妤所说，此事关系重大，事涉皇后娘娘……”

  话已至此。

  那嬷嬷最后只是愤愤然，却又无可奈何看我一眼，咬咬牙，放弃了。

  “燕婕妤，您去吧！”

  她看我，语气像是憋着闷。

  “多谢。”

  我对她粲然一笑。

  当然，这笑并非发自内心，我早就看出来了，她的是说“您去”，实际上心里想的，恐怕是“你给我记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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