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生气


池毓一直待到晚上十点才离开,中途还去推着阮绾去看了看醒过来的单子星。

  等池毓走后,阮绾躺在床上等裴行舟的到来。

  她肚子闷了一堆问题要问,可她左等右等,等到半夜裴行舟都还没来。

  凌晨一点过,有人轻手轻脚推开了病房的门。

  意识迷糊的阮绾一下睁开眼睛,回头朝门口望过去,见到一脸疲惫的荣修明。

  “小绾儿怎么还没睡?”

  阮绾用右手撑起身体:“爸爸,这么晚了,你跑过来做什么?”

  荣修明三两步赶到床边,将阮绾按回枕头上:“最近比较忙,后面也指不定什么时候有空,趁着现在有点时间,爸爸就想来看看你。”

  他摸摸阮绾的头:“赶紧睡吧,养伤的人可不能这么熬夜。”

  阮绾眨了眨眼睛,面对父亲语气不自觉带了些委屈:“我在等行舟……”

  “等他做什么?”荣修明眉心拧了起来,“他前两天在你这耗了不少时间,我看他最近应该也忙得够呛,别等他了,赶紧睡!”

  “爸爸……”阮绾抓住荣修明给她盖被子的手,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泛着亮光,“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在做什么?”

  荣修明身形凝滞了一瞬:“也不是背着你做什么。这次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和他不做点什么,心里憋着那股火怎么也出不去……”

  “那你们在做什么?”

  “我收拾了旁支那些人的残余势力,正在清洗谢敬吐出来的三个港口,目前找到了些谢敬的痛点,正追着他咬。至于裴行舟那小子……趁着谢敬有些自顾不暇,他把谢家折腾得够呛,听说裴家这几天高层动荡得厉害,谢凌晴的人被他一个个踢走,谢家也被他压在地上打。”

  荣修明将阮绾的被子盖好:“小绾儿,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别的事情,有我们在,你不用操心。”

  “嗯。”

  知道自己大概等不到裴行舟了,阮绾松开荣修明的手,乖乖躺下去。

  “爸爸,不想要我操心,你们的行动就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可以么?”

  荣修明牵起嘴角,慈爱地看着阮绾:“放心,爸爸知道的。”

  “行舟……”阮绾躲开父亲的视线,脸蛋有些微红,嗫嚅着,“我怕他失了分寸,爸爸你多看着点他……”

  “怎么?你们不闹别扭了?是他都给你交代了,还是你有答案了?”

  阮绾垂着眼睑,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我大概猜到了他的难处……的确是不能与人言说的……”

  “连爸爸也不能说?”

  阮绾偏头看着父亲戏谑的笑容,脸上的红色加深,一下将头缩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透出来:“爸爸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荣修明丝毫没给女儿留情面,笑了好一会,怕女儿闷着,替她扯开被子,看着脸红的女儿还没安慰几句,接个电话便又急匆匆离开了。

  阮绾望着晦暗的房顶,渐渐陷入不太安稳的睡眠中。

  后续几天,阮绾都没能见到裴行舟。

  每次裴行舟来看她的时候都披着深夜的月光。

  他会在阮绾床边静坐一小会儿,待阮绾恬静的睡颜冲洗掉他一身的疲累,他又带着月色迅速回到他的战场内。

  池毓倒是每天早上都准时来报到,单子星清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有她们两个闹腾,多少还是冲淡了阮绾埋在心底的愁绪,加之焦渔有意想让阮绾安心静养几天,整理得七七八八的调查结果也还没有向阮绾报告。

  时间一晃来到周一,杜尤跟阮绾打了招呼,明天他们就出发回漓镇,但晚上路易斯的到来,让阮绾失了约。

  阮绾过滤了他絮絮叨叨地想念和担忧,从里面提取了最关键的信息,直接出声打断了他表白:“卞家牵头的慈善晚宴?你弟弟的手笔?”

  路易斯耸耸肩:“也不知道他最近哪根筋搭错了,跟游轮上认识的那个小记者勾搭得紧,这慈善晚宴那小记者出了不少力。”

  “哦,这样啊。”阮绾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都请了谁?我怎么没收到请柬?”

  “还不都是些老面孔,不过现在形式来看,能来哪些难说。至于你嘛……”路易斯指了指她的还裹着纱布的手臂,“你这样子还收什么请柬?谁给你送请柬来就是在触那两尊门神的霉头。”

  “门神?”

  路易斯黑亮的眼里渗着可怜:“My  darling!你知道为了来看你一眼费了我多少功夫吗?你父亲和你那奸诈的未婚夫把这里围得像个铁桶一样!为了看你我已经跑了第十三趟了!这次能见到你还是我死皮赖脸在你父亲那求来的恩典!”

  阮绾抬眸朝路易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都来了,玩把大的?”

  半小时后,阮绾坐在路易斯的车里给裴行舟打电话,“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电话才被接通。

  “阮阮,怎么了?”

  阮绾捏了捏手机,硬着头皮问:“行舟……明天卞家的慈善晚宴你是不是不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的那点子愉悦褪得干干净净:“不去,说好了明天带你回漓镇。”

  “那……可以你们先去……我晚点再来吗?”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听着裴行舟的呼吸声,阮绾心里爬上密密麻麻的歉疚。

  “慈善晚宴你实在想去,就把杜尤带上。”

  “不行……”阮绾声音弱弱的,拒绝得没什么气势,“小星受伤,杜尤必须要留在你身边。我保证,我绝对让焦渔寸步不离。”

  一旁的路易斯挑挑眉,朗声喊了一句:“放心!我也会寸步不离的!”

  “路易斯带你走的?”这下裴行舟的语气不仅是没了愉悦,温度也没了。

  阮绾打了个寒颤,狠狠瞪着路易斯,再度跟裴行舟保证:“我只是坐他的顺风车回老宅……明天我会还会带林樵一起参加,他和焦渔一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你可以放心一点了吧?”

  听筒传来的声音很是冷硬:“你都决定好了,我放不放心又有什么意义。”

  阮绾的歉疚疯狂在心底翻涌:“行舟……”

  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裴行舟那边响起杜尤催促的声音,裴行舟一句话都没留,挂了电话。

  阮绾握着手机,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惴惴的。

  路易斯郁闷地操着手:“真搞不懂你喜欢那个大冰山什么!喜欢他那指甲盖儿大小的心眼?还是喜欢他比蛛网还密,比煤炭还黑的心?”

  阮绾揉了揉额心:“你别再说他的坏话了。让你傻站在快艇上吹冷风的不是他,应该是你得罪了其他人。”

  “哼。”路易斯鼻孔出了口气,“你就为他开脱吧!”

  “不是开脱。”焦渔从副驾驶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路易斯,“我们清查监控的时候发现是谢家人给快艇做了手脚。”

  “谢家?!”路易斯一脸问号,“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阮绾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身兼MIX和阮氏的法律顾问,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得罪,抓住机会想对你略施小戒也很正常。”

  路易斯将深邃的轮廓怼在阮绾面前,黑青的眼珠子锁定着阮绾的视线:“小公主,把我拉上了你家的船你就要对我负责,冷不防被别人踩上两脚还怪疼的!”

  阮绾举起右手,无情地推开那张迷人的脸:“我爸爸是船长,你找他。”

  “嘁!”

  车子停在荣府门口。

  在路易斯哀怨的注视下,阮绾对他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转身进了院子。

  荣府内四处亮着暖黄的灯火,阮绾没打扰老爷子休息,径直回了汀兰榭,焦渔拿了一套珍珠白的衬衫和长裙过来。

  阮绾看了一眼,问她:“莫读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有一定的收获了,目前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正在确认。”

  阮绾点点头,“那等他确认好了再告诉我吧。”

  “好的。”

  软下身体躺在贵妃榻上,阮绾盯着澄黄的壁灯问焦渔:“这几天清查,有些什么其他收获吗?”

  焦渔顿了顿:“那天二公子来到植物园不是偶然。”

  “谁的手笔?”

  “有谢家人的痕迹。”

  阮绾伸手盖在眼前,睫毛上落下从指缝溜出来的光,像淡黄的翎羽轻轻颤动着。

  沉思片刻,她再度开口问道:“有跟晶晶相关的发现吗?”

  “有。”

  焦渔把薄毛毯搭在阮绾身上。

  “出事那天,她上午本来在商品街闲逛,也是谢家人把她带到了14层。而且14层的监控被动了手脚,很明显,她应该就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又是谢家的人……”

  阮绾思索片刻,回忆着出事那天的情景。

  “我昏迷时梦到晶晶跟我说对不起,其实她倒向海里时,确实对我说了这三个字……这样看来她发现的不对劲,大概是撞破了谢凌晴他们要对我下杀手的事情……”

  焦渔顺着她的话继续分析道:“所以袭击你的是谢敬的人,冲着谢晶晶去的是谢凌晴的人,而还有一部分搅浑水的谢家人掌握在……”

  声音一下顿住,焦渔下意识地看向阮绾,听见她的声音补完了自己的答案。

  “裴允之手中。”

  焦渔缄默着,阮绾坐起身体。

  “想办法悄悄联系上岑念,告诉她明天慈善晚宴见。”

  “好的。”

  阮绾吞下茶几上的药片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一会儿是裴允之抱着她叫绸绸,一会儿是裴行舟寒着脸质问她为什么,一会儿是谢晶晶哭着说对不起,一会儿又是谢凌晴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诅咒她该死……

  浑浑噩噩睡了一晚,阮绾地眼下泛着浓重的乌青,花了一周好不容易养好的气色,就这一晚上又被打回原形。

  洗漱完毕,焦渔给她端来一杯温水:“荣董来看过你了,表情不是很好。”

  阮绾拿起手机,本来想给荣修明去个电话,却看到裴行舟凌晨4点给她发的信息:慈善晚宴老实点,我明天来接你

  连个句号都没打,阮绾大概能猜到他发送这条信息时心情有多恶劣。

  阮绾很是乖觉地回了个“好”过去,想想又补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发过去。

  可是她守着手机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回信,她有点赌气一般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通知林樵了吗?”

  “主人放心,林樵早就准备好了,他本来也要作为阮氏的代表参加的。”

  阮绾敲了敲脑袋,有些懊恼:“把阮氏交给林樵之后我就再没过问过了,我还真是……不负责……”

  焦渔走到她身后,拉下她的手,伸出中指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宽慰她:“还真的不需要您过问。林樵做得还是不错的,现在阮氏的风评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新洽谈的几个业务都进行得如火如荼,您就安心好了。”

  阮绾舒服地眯着眼:“我真的太感谢爷爷了,送给我四个不得了的大宝贝!”

  焦渔偏头看着茶几上的药片,语气有些自责:“林樵目前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但我和莫读却置您于危险的境地中,这是我和他的失职……”

  “焦渔!”

  焦渔回头看到阮绾神情严肃地盯着她。

  “你怎么不说要是没有你们我都死几回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我不信你们不知道。我不想再从你们嘴里听到什么失职一类的话语,这是命令。”

  焦渔抿着唇没出声。

  “怎么?没听到?”

  “明白!”

  阮绾站起身伸手揉乱了焦渔整齐的发髻,笑道:“这还差不多。”

  焦渔愣了一瞬,脸霎时泛起点点红霞,垂着头都忘了去伸手整理散乱的发丝,过了好一会才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阮绾身后朝老爷子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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