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沉默此刻做不了武器，童一永并不知道蓝海公司附近的“囚”，警察有没有找到具体位置，这是总公司的地盘，里面还有很多行动组的兄弟在，他要说吗，他没把握。

  “有必要吗？现在留一手对你有用吗？你们在蓝海公司附近的基地，我们已经找到了具体位置，是个化工厂吧，你说或不说，我们今天都会去。我们需要知道林历遇害的真实原因。”

  彭意的声音很冷，如果不是罗言衷猜想的那样，那林历遇害这件事就不是殉职，而是犯罪团伙内部的自相残杀。

  童一永咬了咬后槽牙，不敢轻易松口，但彭意她说了化工厂，就说明他们确实掌握了位置。警察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童一永这一刻开始，对陈麦和郑文歌被捕这件事深信不疑。

  “囚”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内部的机密了。

  “林历...”童一永迟疑地开口。

  “林历他找上了李义东，问他化工厂那边的事情。李义东就让我去和他解释，可早在我们行动被你们发现没多久后，他就一个人去过化工厂附近...”

  底线这两个字，对于林历这个已经违反了原则的警察来说，像个笑话。可他执拗地认为，他虽然可以帮助赌场躲避检查，但除此之外的事情，本就不是事先说好的，他自然不会帮李义东隐瞒。

  事情还分轻重缓急呢，更何况犯罪，经营赌场和杀人本来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犯罪。

  所以，在林历知道0089出入过蓝海公司附近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附近寻找人存在的痕迹。又害怕打草惊蛇，所以每天只会在附近逛半个小时就离开。

  这样去了三天，林历发现了那家亮着幽暗灯光的同安化工。在外墙监控死角的地方，林历准确听到了车辆进出的声音，还有人被打之后痛苦的哀嚎声。

  他不能贸然进去，但是怎么想这件事都和李义东有关，所以在收集了一些证据后，他设计让李义东最在意的酒庄也被警察发现，打算以此来要挟李义东，如果不告诉他真相，他就会捣毁李义东经营这么多年的全部心血。

  可这件事还没有传到李义东的耳朵里，就被总公司那边知道了。因为姜敏的身份特殊，他在让魏书记保他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总公司就知道了林历的事。

  所以林历还没有联系上李义东，就被童一永约了出去，林历以为自己暴露了，想拒绝童一永的请求，可转念一想他们都能无声无息地替换掉人，就算他不赴约也不一定能躲过去。

  于是那晚滨海小区内，他没能从童一永手里逃脱，一语成谶般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最早在肉铺案刚发生的时候，林历看见K除蚁的车，其实也起过疑心。因为他知道那是李义东的公司，但是没听他说过他的公司在进行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所以在罗言衷说他们真的是专业除蚁人之后，他就没太在意。

  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像是得到了神灵的祝愿，在他们不经意间就拥有了预测的能力。

  林历可能没后悔过帮李义东隐瞒赌场的事，但是他没有在案发当天调查陈麦和童一永，可能是他死不瞑目的关键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历发现了你们的基地，去质问李义东，才被你们灭口了？”

  彭意冷着脸问，她无法想象这群人的冷血程度，原来之前帮助过他们的人，一旦涉及他们拼死守护的秘密时，也会惨遭灭口。

  “没错。”童一永低着头，他不敢对上彭意的眼神，除了怕被看出破绽，还有些不敢面对的情绪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面对。

  “罗哥，你听到了吗？”谭鑫听完童一永的叙述，突然就放下了对这个“叛徒”的所有成见。

  确实，林历帮助李义东隐瞒了赌场这么多年，罪无可赦。但是他不是完全地黑白不分，他依旧为了这起案子，送上了自己的生命。

  人类本就是纠结的个体，十恶不赦的人也可能会收养流浪猫狗，人性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复杂，哪怕是每个人自己，有的时候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大脑没有被探究出的领域又何尝不在给这个纠结的个体，增添更多复杂的想法。

  “听到了，幸好他不是帮凶。”

  谭鑫明显听到了罗言衷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谁不希望自己曾经信任过的兄弟是个好人呢？尽管他做错过，但是他没有彻底背叛他转正之前亲口留下的誓言。

  小枝的手一顿，可还是按照事实记录了下来，无论何时再听到朝夕相处的同事遇害，心里总会泛起一阵酸劲儿，不难过是假的。

  “那后续为什么要把他扔到南河里？而且还挑在那个时间，明知道他会被冻住，不会飘走。”彭意问。

  “这个...我只是依照李义东的指示行事，具体原因我真的不清楚。”

  童一永的指甲快要陷进手掌里了，这件事没办法解释，因为这是老板为了敲打李义东，才让他把林历尸体扔进南河里，并且让李义东知道这件事。

  他也没想到，警察会比李义东提前发现。

  事情的进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般地步。童一永盯着地板上的裂缝，突然想起来之前放假的时候，他和陈麦闲着无聊，坐在路边吃着冰，看人家修缮破旧的道路。

  道路恢复通行后，明明是刚刚修缮的新路，可上面依旧有明显的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痕越来越多，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挖开重建。

  这何尝不像他们这两个月遇到的这些情况，一旦裂缝出现，无论再怎么弥补，这条“路”都会走向破烂不堪，无法收场的地步。

  如果老板有把所有人都扔掉，重新开始的决心就好了。那警察不会找到他，迎来新世界一定会成功。

  可童一永看着地板，湿润了眼睛，他知道老板不会这样做的，老板是个心软的人，不然他不会拯救那些在水深火热里的人。

  人性啊，无法彻底看透的人性。

  “你的证言会成为关键证据，我们也会依此向法院提交警局意见。虽然无期徒刑无法避免，但是应该有机会帮你申请缓刑，让你处理完自己的身后事再入狱。”

  彭意拍了拍小枝，示意可以把童一永送进拘留室了，随后起身，准备出门。

  “谢谢彭警官，不用麻烦你们了，我没有亲人，也没有身后事，我唯一的亲人就是陈麦，他也被你们抓了，我什么念想就都没有了。”

  童一永抬头，眼眶红红地盯着彭意。他突然在想，为什么死刑被取消了，能不能直接让他死掉呢？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慢慢淡化了童一永的个人意志。似乎，创建新世界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心愿。

  救人，新世界建立起来了好人才能肆无忌惮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他想通过他们的计划来实现这个完全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如果他再也不能为计划做出贡献，那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他身上的孽障太多了，尽管他知道他杀的所有人都该死，可那毕竟是杀了人，手上沾了血的人，已经洗不干净了。

  彭意停顿了脚步，也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谭鑫，监控没问题吧？传完云端，直接送进内网系统里，我要再看一遍童一永的表情变化，看看他有没有说谎。”

  门口探出一个头，说完话，谭鑫还没回应，手机先传出了声音。

  “彭姐，你即将代替我的位置，成为岛山局第一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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