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维都和他大哥、二哥，还有两个弟弟，骑着三辆倒骑驴，把三百条喇叭裤载回了家。

  灯光下，六个大包袱都被打开了，一条条崭新的喇叭裤出现在眼前。棉布的、卡其布的、劳动布的，黑色的、蓝色的、灰色的、米色的，看得众人眼热心跳。

  韩老大的大儿子和大闺女，挺身而出。

  “三叔，我试试哈！看看好不好看。”

  “三叔，我也试试哈！说不定女的也能穿！”

  其他的大人孩子也都跃跃欲试。

  小伙子、大姑娘，穿上喇叭裤，就是一个字：好看！时髦！

  喇叭裤自带修身效果，穿上去显腿长。

  低腰、细腿、大喇叭！和以前的高腰大裤裆不可同日而语。

  韩维都越看越觉得自己要发财，“都穿上，挑自己合适的型号都穿上，看看效果，穿得好看的，明天就跟着我去卖裤子。一个人给两块钱零花钱。”

  “呜”的一下，大大小小的妇女和孩子们都一拥而上，一顿乱翻之后，人人都穿上了喇叭裤。

  谁穿谁好看，这可怎么办？

  韩维都说：“岁数小的别去了，万一挤着了、碰着了麻烦。不过，不去的也别抱屈，晚上等着我们回来，咱们吃大盘子！”

  韩家兄弟、包括老娘们儿在内，都摩拳擦掌准备明天大干一场，挣钱是肯定的，这个玩意儿有多受欢迎，谁都知道，何况还是不要布票的裤子。

  “老三，你打算一条裤子卖多少钱？”

  韩维都说：“大哥，我准备一条裤子先卖二十块钱。好卖、咱们就涨点价，不好卖，咱们就降点价。怎么样？”

  二十块钱，快赶上青年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不便宜。不过这么好的裤子，卖贱了，实在是心疼。

  韩老大说：“行！反正贵了贱了的咱们自己说的算。不行再降价。”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大哥、二哥，咱们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八点四十到达天津街，九点正式开卖。”

  妥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韩家兄弟和媳妇们，饱餐战饭。

  八点钟，两辆倒骑驴拉了两大包、一百条裤子，出发！

  这个时代的滨海天津街，可是一块风水宝地，人气之旺，不比省城和京城的几个宝地差多少。

  八点四十，韩家兄弟到达战场，两辆三轮车停在后面，挡住身后，防止有人从后面偷裤子。

  哥几个加上韩老大媳妇和韩老二媳妇，还有几个岁数大点的小子、闺女，站在两侧。

  九点钟，吉时已到！

  打开包裹，开卖！

  “看看来！从港台过来的喇叭裤啊！二十块钱一条，就这些，卖完拉倒啊！”

  路过的人早就注意他们了，八九个人都穿着大喇叭裤，太显眼了。

  物资匮乏的年代，还缺少娱乐项目，围观起哄是最大的乐趣。

  韩维都的地摊，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

  有看热闹的，就有诚心买的。

  一个小青年，看着不像刺头，说：“哥们儿，能试试吗？看着裤子挺瘦的哈！”

  对第一个有购买意向的顾客，韩维都还是挺客气的，“试试吧！”

  小青年把自己的外裤脱下来，把喇叭裤套上了，转腰、扭腚、抬腿，挺得劲，这大长腿！搞俩对象不费劲。

  “哥们儿，二十块钱是不是贵了点啊？能不能便宜点？”

  “不能，哥们儿，二十块钱你觉得贵，你可以上别地方买去！你看看你没有布票，人家卖不卖给你！”

  “不要布票？！”

  “不要！”

  “那我买了。”

  小青年掏出来二十块钱，交给韩维都，然后就穿着喇叭裤走了。

  有开头的，就有刺挠的，正是喇叭裤流行的时髦时候，人人都想赶潮流。

  何况这喇叭裤确实是好，还不要布票。

  “我试试，我试试，我也试试！”

  拉开了架势，后面的连试试都不试了，挑一条裤子比量一下，差不多就交钱拿走。

  因为试不了了，好几个想试试的都被挤倒了，要不是韩家的兄弟们从三轮车上，把铁锹和铁棍子拿出来，就得有人受伤。

  “排队，都给我排好队！马勒戈壁的想抢啊！”

  谁见过卖东西的拿着铁锹和铁棍子维持秩序的？野蛮生长的年代，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它：疯狂。

  一份盒饭三毛钱，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米不是好米，菜也不是好菜，塑料盒也不大。一天能挣一千块钱。谁能信呢？

  使用过的塑料盒，你扔掉了，人家给捡回来了，水龙头底下冲一冲，继续使用。要是不赶趟了，连冲都不冲，就那么用，也没把谁吃拉肚子了，也没把谁吃死了。

  真实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

  买卖太好了，韩老大赶紧打发人回家，把家里的那些裤子都给拉来了。

  “排好队，不要抢！裤子有的是！谁都能买着！”

  抢购风一旦形成，你说什么都不好使了，大家要不是看在铁锹和铁棍子的面子上，一定会挤它个人仰马翻。

  头一天出兵，韩家军大获全胜，三百条裤子都卖出去了。

  两辆倒骑驴加上十几个韩家人，拉着一纸壳箱子钱返回了韩家。

  人人都是一身臭汗，人人喜笑颜开。

  “数钱、数钱！十块钱放一起、五块钱放一起，都分开放，别弄混了。”

  清点到最后，发现阵亡了十二条裤子。

  韩维都心疼不已，二百多块钱没了！

  “他妈的，卖丢了！”

  “行了老三，就今天那个场面，咱们哥们儿能把钱带回来就不错了。丢点就丢点吧，卖东西的，哪有不卖丢的。”

  韩老大说的对，丢了就丢了，还能怎么滴？

  韩维都放开心情，毕竟今天发财了！

  一天就挣了两千七八百块钱呐！

  韩维都拿出来五十块钱，“大小子、大丫蛋子，你们俩拿钱出去买吃的，好酒、好菜可劲买，咱们今天晚上就可这五十块钱造！”

  五十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老韩家全家下馆子，都够大吃一顿的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韩大嫂、韩二嫂和妯娌们一起，叮叮咣咣的整了十好几个好菜。

  “来，都上桌！开整！”

  大鱼大肉吃起来，就是他妈的香。

  韩老大端起酒碗就来了一大口，爽！

  “老三，跟你的财神爷好好说说，能不能多给你弄点货。咱们哥几个都出去给你张罗钱。”

  韩维都端起酒碗也干了一大口，“争取吧！我这个财神爷不是一般人，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

  韩维都和他的哥兄弟们卖裤子的时候，赵振东就站在远处看。

  他除了卖过几次肉，就没卖过别的，他得跟着韩维都他们学习学习，长长见识。

  结果，好家伙！真是开眼了！就这场面，他要是遇着了，那是一点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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