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太懦弱了，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这种懦弱的女孩身边会有守护灵啊？还是云叔的女儿，和云叔一点也不像。”

  一个身形很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长袍，声音却很年轻，“她可是你的师姐，对她好点。”

  “我也没有说不对她好，可她真的太气人了，天天看着她，我难受，就不能把守护灵抢过来吗？而且她一个小女孩，肯定没有办法驾驭它。”

  被称作师父的男人却摇了摇头，“不可，也不行，守护灵都是自己选择主人的，人类无权干涉。”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意外却来的这么快。

  那个被他处处诟病的丫头从楼上摔了下来，守护灵保护了她，但丫头最后还是没有撑过去。

  救人失败的守护灵面临着崩溃消散的问题。

  师父迄今为止见到的唯一一只还活着的守护灵，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出手将守护灵封在了云歌的身体内。

  这件事情云慎也是知道的，甚至还出手干预了守护灵的记忆。在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恢复好的时候，“云歌”的思维也清晰了起来。

  但认知却出现了一丝偏差。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存在，她想要保护妹妹，却没有做到。

  “所以……我……不是云歌？”

  不仅仅是荒诞，更是迷茫。

  天空在崩塌，理智在溃散，她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不是她的。

  她是一个……盗贼？

  “你当然是云歌。”师弟声音平静的开口。“你是云歌。一直都是。”

  这句话像是一个定心丸一样，后来云歌才知道，是师弟对她进行了安抚，防止她魂体不稳定脱离身躯。

  到时候，云歌或许就真的死了。

  “那……妹妹呢？”她抓的恶鬼，是谁。

  “堕落成恶灵的‘云歌’本尊。”

  有什么东西仿佛击中了要害。

  云歌的身体变得僵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提醒着她这种不合理的侵占，内心的谴责如潮水般涌来，在痛苦的深渊中沉沦，无法自拔。

  她以为的真实，其实并不是真实吗？

  怪不得……怪不得妹妹一直在说憎恶她的话，怪不得她总是在自己修习的时候疯狂的辱骂她。

  那时的她眼睛还能看得见的，可她却根本无法看清楚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辱骂落入她耳中只有愤怒的低吼。

  她自以为是的补救送她去“超度”，后果却是道具在使用过后留下来的痕迹。

  悔恨、去官方区质问，得到的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白练在云歌的记忆中“看”到了自己。

  她一直以为云歌所说的“亮”，是相对于其他魂体而言的。

  可在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白练终于觉得视觉影响造就的黑暗，不再是黑暗了。

  云歌憎恶虚境，但她更为憎恶的却是她自己。

  鸠占鹊巢，还将无辜的雀儿赶尽杀绝。

  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看到她受欺负要为她报仇的妹妹。

  守护灵，是守护一个人纯洁的灵魂，是她的失误。害妹妹死掉了。

  事发之初，她在犹豫，犹豫怎样才能在护住妹妹心灵的同时，勇敢的做出反抗。

  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心底压抑着随时都要崩溃的情绪时，她看到那个耀眼的魂体，仿佛能平复内心的崩坏。

  这段时间，云歌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坏掉了。

  郎灵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

  直到她收到了虚境的主动问候。

  虚境五年，她只向虚境送了一个魂体，她知道虚境内部在警惕她，但这确实是虚境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

  虚境和她做了一个交易，一个为“灵”的交易。

  就是这么巧，虚境仿佛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在她封存的属于守护灵的记忆一点点苏醒的时候，虚境出现了。

  云歌不可能猜不到虚境要“灵”的目的是什么，恶鬼的结局是被做成闻所未闻的道具，灵呢？

  「你会知道，我给你的选择是对的。」

  「冥界不应该再存在，生路在人间。」

  「虚境，该升级了。」

  但听在云歌的耳里，像是在说：世界，该颠覆了。

  所谓的生路，是只考虑还活着的人而已。

  亡故的亡灵们，都将成为“升级”的脚踏板。

  虚境的理念，不仅不能让亡灵合理的存在，它还将所有的亡灵都视为升级所需要的资源。

  升级后虚境会变成什么样云歌不知道，但若让世界上的所有亡灵都消失——

  还会有更多人因此死去！

  亡灵们会自保，会堕落，它们会抵抗，会壮大自己。

  不是人能抗衡的。

  终将颠覆原有的秩序，或许，会迎来彻底的鬼物狩猎人类的狂潮。

  「这样不好吗？」虚境回应。

  「将倾之物，毁灭中才能迸发新的生机，也更为纯粹。」

  云歌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谁？”

  “是他？还是祂？”

  「任务完成，来见我吧。——虚境代理人」

  解决了人贩子窝点，带回了虚境所要的东西，云歌去找了对方。

  那是个年迈的老人。虽然她看不见，她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气质的温和，儒雅，让人觉得放松。

  这样一个人，说出的却是将生命视若无睹的那种话。

  他问云歌：“知道为什么冥界地府不存在了吗？”

  云歌没有吭声。

  老人只是淡淡的笑着道：“因为，规则变了。”

  云歌此时才抬头，却只能看到对方灰蒙蒙的魂体，“哪里的规则？”

  老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道：“云歌，你是个聪明人，为世界好，站在虚境这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后来，虚境开始催促她去海市，告诉她，二区负责人会接应她。

  云歌好似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自己裹挟，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推着自己。当晚，她测算了无数的可能，知道了虚境所言的“将倾”为何意。

  铺天盖地的压力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发现唯一的生路，竟然就在此行之中。

  只不过这个生路，并不包括她自己。

  虚境有自己的“生路”。

  云歌也有她自己的“生路”。

  灵的天赋和能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她的测算，是以耗费生命为代价。得到的“生路”，就是小练这个人。

  只有她，会因她的决定产生变化，走出一条神秘莫测无法估量的路。

  同是生路，却和虚境所说截然不同。

  规则还未彻底生效，就代表它或许并不是真正的规则。

  虚境虽然没明说，但云歌知道她早已在它那里是个随时可用的资源，取用的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虚境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它知道的只有已知的事实，永远不知道未知的变数。

  她愿意将自己埋葬在更为信任的那束光面前，成为推动她迅速成长的那把刀。

  光芒，就应该照到更广阔的地方，盛大而又亮丽。

  果然，拥有那么亮眼的魂体，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既然注定要离开，她的归宿由她自己来定。

  她的生命是从真正的云歌陨落后开始的，本不应该存在的……

  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如慢性毒药一般一点点侵蚀着身心，让人无力摆脱。又好似弥漫在身体每个角落的阴云，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绵长而又折磨人。

  白练感觉自己的心在疼。

  感同身受从来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她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在心疼，还是云歌在难受。

  虚境的目的第一次彻底的展现在眼前，她却是通过云歌知道的。

  云歌又不是云歌，她其实是云歌的守护灵。

  灵，多么特殊的存在。

  虚境都想要拥有，得到，升级。

  所以她在进入鬼蜮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专门为她设置的一个陷阱，她没有办法回头。

  可临到鬼蜮的那一瞬间，云歌却后悔了。

  她后悔要把这么重的担子留给小练，害怕让她一个人肩负起这么沉重的责任，怕她有负担。所以，她在最后手机还有可能接收到消息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来。

  英雄虽然好听。

  但，好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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