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妖，喜附人身，鼠胆身细。」——《揽妖录》

  武英殿前，恶臭难闻。

  众官员捂住口鼻，弯腰摆手而撤离。

  毫无一丝的惊呼和兴奋，仿佛全被恶臭压下。

  殿里麒麟归位，危机暂时解除。

  太监穿过宫门相望，等待着韦任清和陈北进退出大殿。

  他们是王所委派。

  “麒麟归位，恶鬼已除，请肃清大殿!”

  两人不敢怠慢，关闭武英殿大门，迅速退出，那些围观的官员们，跑的很快，转身的功夫，全不见踪影。

  “抱歉，没能帮你活捉一只。”

  离开武英殿前广场的两人并肩而走，陈北进遗憾地说。

  “不，我已经抓到了一只。”韦任清拍拍手，胸有成竹，“附鬼通人性，审问起来容易很多。”

  “很好。”陈北进一改严肃，发自内心的笑，“去到何处审？”

  “我想你应该了解，都统制想让我恢复茶馆声誉和地位的事，不能让他们知道活捉鬼怪一事，所以回茶馆。”

  “我知晓，暗幽卫会全力相助，因为不能擅自离守，茶馆我便不去了。”

  两人走到暗幽卫驻地附近，韦任清将王念佩剑交还陈北进，一脸忧愁地说:“帮我回去告诉都统制，我会尽力的。”

  谁知道陈北进憋不住笑，用手捂住嘴巴，连忙抱歉:“不好意思，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让我感觉变天了，从前你啊，都是跟着别人兜兜转转，如今自己独当一面也是吊儿郎当，能改变是好......我有一句忠告，多练练自己，不用每次都靠那些鬼怪。”

  韦任清转脸不服，摊手说:“怎么回事，王念如此说我，你也讲我，你们串通好啦，都来点我，好像我自己不知道似的。”

  陈北进笑而不语，爬上宫墙，消失在一道又一道高墙里。

  “还你们不能失去茶馆，我更不能!”

  韦任清一路喃喃自语，走出王宫东门才猛然意识到如玉郎那小子不知哪去了！

  转头一看，小胖子正蹲在城墙的阴影下，按着那只附鬼，指挥黑铠像切菜一样一截一截切掉附鬼新恢复的手臂和大腿。

  烟雾缭绕，画面有些残忍。

  因为鬼怪受伤的身体会随着时间而恢复，就算断臂也能再生，想限制它们，必须隔段时间砍掉一段。

  “行了行了，鬼都快被你们折磨死。”

  韦任清抓起失去意识的附鬼，脚底生风，赶回茶馆，黑铠顺势遁入底下，不是往茶馆，而是地下更深处。

  ......

  茶馆地下室。

  一根点燃的蜡烛，微微照亮昏暗的空间。

  附鬼有气无力地靠在砖墙一角，它的背部使劲摩擦墙面，想找机会从这些石头上遁走，可惜这些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每一块上面都暗含玄机。

  只要想借助石块遁走，内部马上冲出眼花缭乱的金纹，使其迷失方向。

  附鬼不敢轻易尝试，便低头认真回复药师的提问。

  韦任清秉烛，蹲在附鬼身前，面庞阴暗，问道:“被你们割掉的头颅藏哪去了？”

  “哪些头颅？”

  “就是石像的头颅，老龟，石狮，还有我的貔貅!”

  “噢......是权势之家的石像，它们......可能现在在西门乱葬岗的地下。”

  附鬼说完，抬头偷瞄了韦任清一眼。

  “你的意思是，不止这三个头颅被盗？”

  附鬼点头:“这几个头颅只是重点目标，还有无数个小民家里的瑞兽，早被我们盗走一空，难道你们药师没有消息？”

  韦任清傻在原地，这么多天他也只收到三个消息，平民家中失窃他一个也不知道!

  人们或许早就不再相信药师。

  附鬼继续说道:“看来效果已经出现，药师你多加小心。”

  “什么意思？”如玉郎突然从黑暗里冒出，“哥哥我看它表情不老实!”

  “没没没!”附鬼使劲摇头，“给药师一个忠告!”

  “我是真心的!”

  韦任清稍加思索，拦住如玉郎，又问道:“你们上来多少鬼怪？”

  “药师你自己不知道？”附鬼忽然反问。

  “......”韦任清扭头，“难道我还要报告给你听？”

  “不用不用，大约百只，其中也不乏孤魂野鬼一类，真正自阴间而来恐怕就半数多一些。”

  “它们都在哪聚集，谁纠集你们破坏大阵的？”

  附鬼摇头，表示不知道:“目前只知道乱葬岗，一般都在那处吸取阴气，至于何人指挥，我这等小鬼一概不知，听从红刀之鬼命令罢了。”

  “红刀鬼已死。”

  “它们有四人!”

  “四只？”如玉郎竖起指头，“我们才解决两只!”

  “我们的任务很艰巨，想要把它们全部揪出很难。”韦任清有些头大，但至少知道助鬼燃旗带来的这些鬼怪当中，有一部分是“无害”的，其中极大可能，就有他师哥的魂魄。

  “药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能不能放我离开？”附鬼满脸虔诚，如果手臂还在，它肯定跪下参拜。

  “等一下，最重要的还没问你呢。”

  “请问!”

  “你上来之时，都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见到我？”

  “我在一片混黑之中看见那诱人火光的指引，在我们那里，这样的火光异常稀少，我游向它，疯狂地冲刺，直到我触碰那道平整而又光滑的界限，火光还在上面，我更加往上，直到冲破限制我的黑暗——我看到了无限的光明!”

  附鬼两眼放光，如痴如醉地阐述着。

  “人间，我来到了人间，它有一个无限发光的巨大圆盘......我想飞上去，可惜能力不足，红刀鬼告诉我，再往天上是神仙的住所，我们会被它们给打死的。”

  “我看见无数刚从阴间上来的鬼怪，它们和我一样兴奋，但是很快被浇了一盆凉水，红刀鬼指着这栋房子的二楼窗户，有一个身影正在踱步，我猜那就是你——药师。”

  “他告诉我们如果不马上去处理阵法，我们很快就会被你所围剿，最后不是死就是送回阴间，为了能继续享受无限的阳光，我们决定和他一起合作......随后就开始了偷盗瑞兽的行动。”

  附鬼叹气。

  “我知道的就是如此。”

  如玉郎凑过来耳语韦任清:“哥哥，我猜它所看见的就是你没失忆之前。”

  “你就只在远处张望？”韦任清问。

  附鬼点头。

  “我一只小鬼，怎么敢靠近药师和你们宛如猎鬼堡垒的茶馆!？”

  “既然这样，我还是只能送你下去了。”韦任清搓搓手，双手缓慢靠近附鬼的头颅。

  “喂，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不要送我下去!”附鬼惊慌，挪动身体，可是手脚没能恢复完整，侧着身子就倒在地上。

  “我不杀你已经是万幸，你想想你的同伴们可都被暗幽卫猎杀，魂飞魄散，阴阳不能失衡，你从哪来必须回哪去。”

  韦任清声音很轻，用手拖起附鬼倒下的身体。

  附鬼咬牙显得很不甘心，不过转瞬之间，镇定下来说:“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上来，看见阳光那一刻，任何鬼怪都会深深着迷。”

  “见过阳光，黑暗的妖物就不再属于黑暗。”如玉郎念出他在书册上看见的一句话。

  附鬼祈祷似的注视韦任清。

  “书上写的都是故弄玄虚，我不读书。”

  韦任清盖住附鬼的头颅，阵法从附鬼屁股之下升起，将它缓慢吸入地下。

  “帮你恢复身体，从今往后不要想着重新回来，再来，刀剑相迎!”

  附鬼闻听闭眼，自己顺着阴气，滑下幽暗的地面，消失不见。

  韦任清甩袖起身，招呼如玉郎说:“胖子，走，我们去拾回茶馆失窃的信心。”

  “？”如玉郎跟上，满脸疑惑，“哥哥，你哪学的这么文绉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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