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白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打开油纸袋，这才发现里面装的正是自己打包一天的煎饼果子。

  黑眸中浮现满满的嘲弄，粉唇微张，毫不客气道：

  “十几文的东西，阁下还真是‘大方’。”

  “嗨！兄弟之间谈钱多伤感情！”

  沭不归心虚的别过眼去。

  见他这副小气模样，江煜白只觉得无可奈何，正好干了大半天活，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望着撒满黑芝麻的煎饼，轻轻咬下一口，芝麻油脂香气配着杂粮煎饼的柔韧口感，里面夹着油润香酥的薄脆以及调味恰到好处的猪肉，配上翠绿生菜解腻，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融洽。

  江煜白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两边腮帮子都被塞得鼓鼓的，像极了仓鼠。

  他的动作很优雅，可那吃饭的速度却极其的快，不出一会儿，煎饼就已经全数落肚。

  看他这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沭不归宠溺的笑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密封好的袋子，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这些带回去吃吧。”

  江煜白垂眸。

  袋子被密封的很好，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觉得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化作一颗石子跌入泉水，无尽温暖的潭水将他全数包裹，只剩下一片柔软。

  心口像是压抑着数不清的话，但到了嘴边，却只剩一句简单的低语：

  “没想到逍遥门弟子还会出来摆摊。”

  “哈哈，其实是不允许的，但我是个例外！”沭不归笑着挠挠头。

  周遭空气突然凝固般，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一个灰色人影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的背后，在看清来人容貌后，江煜白眼神微变，就连语气也不自觉正经了几分：

  “那若是被发现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沭不归正打算诉说自己辉煌的摆摊过去史，却见面前的江煜白脸色古怪，还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不由得疑惑：

  “你咋了？眼睛进沙子了？”

  “……后面。”

  眼看来人越靠越近，江煜白只能压低了音量。

  沭不归咽了咽口水：

  “什么面？”

  “……”

  江煜白恨铁不成钢的闭上双眼。

  “你到底在说什——啊！”

  沭不归还想弄个明白，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拎了起来。

  这一刻，他才察觉到那股熟悉的冷意。

  身体僵硬的厉害，只能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

  “大、大师兄……”

  萧墨眉头微蹙，一双鹰眸淡淡环视四周，最终落在那熟悉的小推车之上，薄唇紧抿，似乎蕴藏着锋利寒意。

  “我有警告过你。”

  话语冰冷如刃，宛若凛冬寒霜。

  沭不归吓得一个激灵，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我……我有在做掌门给我的任务！”

  可以萧墨可不是近人情的主，丝毫不听他的任何解释，拽着他的衣领转头走：

  “回去领罚。”

  “等、等等！别啊！大师兄！”

  沭不归还想要挣扎，却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身体扭成麻花也没法挣脱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江煜白脸色微僵，心下竟蓦地有丝丝慌乱，沉沉袋子还放在掌心，踌躇之余，他终于开口唤道：

  “沭兄的确是为了任务而来。”

  萧墨的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那又如何？他没有完成任务。”

  “他……”

  江煜白噎住，那双光洁的手握成拳，最终缓缓松开，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低声道：

  “我答应逍遥门的提议。”

  此话一出，沭不归明显感觉到抓着自己衣领的大手一松，连忙挣脱开来，兴奋的小跑几步，又被一手逮了回去，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大声道：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煜白果决的点点头，语气罕见的带上些许人情味：

  “希望萧兄不要因此责罚他。”

  “知道了。”

  萧墨简单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沭不归快速离开。

  “江庄主！有空再一起玩啊！”

  沭不归的声音从对面远远传来，江煜白听的真切，最终只是无奈的勾起嘴角，暗叹自己的反常。

  他竟然……就这样改了主意。

  这一瞬，他不禁感慨沭不归计谋高超，将他拿捏于手心，用这些蝇头小惠让他卸下防备，恰巧他又偏偏不想欠他人情。

  轻轻揭开手中的袋子，里面是几块酥掉渣的桃酥。

  不是店内见过的形状，看样子这也是他自己做的。

  拈起一小块桃酥放入口中，是他喜欢的味道。

  江煜白的眼眸暗了又暗。

  在苍雪庄要维持庄主威严形象，所以就算再怎么喜爱甜食，也不能得以表露，平日里能吃到甜食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但自己一直苦苦隐藏的秘密，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呢？

  ——

  逍遥门山脚。

  四周漆黑一片，前方萧墨健步如飞，沭不归只能咬咬牙，加快速度紧跟在他身后，壮着胆子道：

  “大师兄，我这任务也算完成了，你应该不会罚我吧？”

  萧墨蓦地停下脚步，以至于没有任何准备的沭不归猛地撞上他的后背，鬼叫着捂住自己鼻子抱怨道：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撞的我好痛！”

  萧墨并未理会他的抱怨，反倒是转过身来，身影背对着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轮廓。

  那双眸子就这样注视着眼前人，沉静清冷，让人愈发捉摸不透他的情绪，如同黑潭难辨深浅。

  沭不归被他盯的心里发毛，正准备开口，却见那薄唇轻启：

  “这不正是如你所愿？”

  他的眼神凌厉，仿佛能透过表面，直击内心。

  心跳因慌乱而突突加快，沭不归下意识躲闪他的眼神，嘴上否认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墨静静听着他否认，神情丝毫未变，嗓音惫懒而疏淡，一字一句叙述着他的计划：

  “你明知道我今日要下山，还故意挑在必经之路摆摊，不就是为了当着江庄主的面让我撞见？”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沭不归瞳孔微颤，望向对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忌惮。

  萧墨的出现，确实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为的正是在自己同江煜白交好之时，让他看到自己因他将要受罚，逼迫他妥协的把戏。

  只是他没能想到，萧墨竟然将他这点小心思看了个透彻。

  沭不归抿抿唇，只能承认：

  “既然大师兄知道，为何还……”

  “对逍遥门有利的事，我没必要阻止。”

  撂下这句话，萧墨转身离开，只留下沭不归在原地发愣。

  望着对方同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沭不归不解的摩挲着下巴。

  他怎么感觉，这个萧墨比他还要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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