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晃晃悠悠走在土路上，四周全是陌生的风景。身后的漳县城被甩在身后，距离越来越远。

驴车上小幼娘乖巧地窝在亲娘怀里，周围坐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她丝毫没有被人拐走的害怕，还手舞足蹈地把自己跟小乞丐逃出来的事情又仔仔细细跟家人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小幼娘有些遗憾地道：“大哥哥给我赢过来的兔子灯没了，坏人不许我拿。”

想起那盏自己期盼已久的兔子灯，小幼娘十分难过。

“这有什么，一盏灯而已，等回去了哥哥给你做。”赵四宝忙对着妹妹保证道。

听二哥哥这么一说，小幼娘的眼睛立刻笑弯了：“二哥哥真好，咱们快点儿回去做兔子灯！”

听见小女儿咯咯的笑声，赵家人多少有了几分安慰。连对小乞丐带着几分不喜的赵老二，都难得对他带上了笑意。

毕竟要不是小乞丐出手救人，还不知道小幼娘会害怕成什么样子呢。

“小兄弟，先前我们只顾着幼娘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眼见如今气氛不错，赵老二总算问起了小乞丐的身份。

虽然在县衙里他们已经知道，这孩子是意外和家人走散，这才沦为乞丐在漳县城中流浪，不过更具体些的他们都还不清楚。

想起自己答应了小女儿，会想办法帮这个孩子找到家人，赵老二就觉得有些头疼。

小乞丐顿了顿才在赵家人好奇的目光里回答道：“我叫卫霄，保家卫国的卫，云霄的霄。”

小乞丐板着一张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严肃些，但那张在县衙就被洗干净的脸分外好看，他做出这样的表情只叫人觉得可爱，半点儿唬不到人。

小幼娘听见了同伴的名字，高兴开口道：“卫霄哥哥！”

赵四宝也抬手拍了拍男孩儿的肩，一副豪气十足的模样：“小老弟别怕，以后在赵家村我罩着你！”

赵三宝也跟着点头道：“若是不嫌弃，咱们可以一起读书。”

五娘则是上下打量了卫霄一眼，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勉强接纳了这个临时“家人”。

卫霄从小到大还没面对过这样直白的友好，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小幼娘十分不见外地开始絮叨起了赵家村的一切，从村头的柳树说到村尾的大青山，从家里的火炕说到院子里的小秋千。

后半程的路就在小幼娘清脆的声音结束，等到驴车停在赵家院门前的时候，卫霄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昨儿折腾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又从县衙带回了小女儿，一家子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好在回来之前他们在县城里吃过了午饭，等进了院子，赵老二手脚麻利地将两间屋子的火炕一点，又利索地烧了一锅水，就招呼着几个小的去睡一觉。

至于他则带着卫霄先洗个澡，江秋娘借了赵四宝一身衣裳给卫霄穿。

卫霄在县城当了几个月的小乞丐，夏日里还好，他能找些干净的水在没人的地方冲一冲。但冬日里他能有口热乎的吃着都困难，更不用说烧热水洗澡了。

赵老二要帮他洗澡，一开始卫霄还有些难为情，不肯脱衣服去洗。

但赵老二可不惯着他，三两下把卫霄的脏衣裳脱了，将人塞进了澡盆子里。

至于那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裳，则被江秋娘问过了卫霄之后，直接拿去院子外面烧了。

被赵老二狠狠搓洗一通后，卫霄红着脸换上了赵四宝的衣裳，坐在灶头前慢慢烘干了头发。

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的小幼娘欢喜地跟在娘亲身后，帮着卫霄在刚打扫干净的屋子里铺了床。

往后他就要和赵四宝一起住在这里了，至于赵老二则跟大儿子暂且住在一起。

新的床铺有了，桌椅这些也都得布置起来。好在这间屋子之前就被修缮好了，否则多出一个孩子都不知道要住哪儿好。

“卫霄哥哥，快来看你和二哥哥的屋子！”小幼娘拉着他往屋里跑，身后是紧紧追在她脚边的小老虎。

赵家人布置的屋子虽然简单，但里面该有的全都有了。

卫霄伸手摸了摸柔软的被子和暖和的炕，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毕竟这样舒服的床铺，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了。

瞧见卫霄跟自己说着话呢就睡了过去，小幼娘也没叫醒对方，而是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子，又拉着才醒过来没多久的赵四宝去做灯笼去了。

做灯笼哪里有说的那么简单，赵四宝只能带着妹妹先去后山找了几根竹子拖回来，后面的步骤他还得好好学一学。

等卫霄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他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身上的衣裳虽然不如他从前穿的华贵，却很舒服柔软。

他正贪恋着这难得的舒适，就听见外面小孩儿的说话笑闹声，没多久食物的香气也从窗户缝里飘了进来。

赵四宝端着几大盘饺子走出来，对着小妹抬了抬下巴：“快去，把你的卫霄哥哥叫出来，咱们要吃饭啦。”

小幼娘立刻听话地行动起来，但不等她进屋里叫人，卫霄就穿好了外衣主动走了出来。

“卫霄哥哥醒啦，那快来咱们一起吃饭啦。”小幼娘主动抓住卫霄的手，拉着他进了堂屋，刚在桌边坐下冒着热气的饺子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

赵四宝冲他嘿嘿一笑：“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卫霄哥哥快吃，我二哥哥做饭最好吃了。”小幼娘也催促道。

在这一声声热情的招呼里，卫霄伸手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鲜香的饺子馅儿混着热乎乎的汁水一起迸射进他嘴里。

让原本胃口不佳的卫霄不知不觉就吃完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断有饺子被他塞进了嘴里，已经停摆了许久的味觉重新活跃起来。

等暖乎乎的饺子汤被咽进肚子里的时候，卫霄觉得自己好似从这一刻活了过来。

而让他活过来的，就是眼前的赵家人。

一顿饭后，卫霄就这样留在了赵家，慢慢成为赵家的一分子。

年一过，就开春。春天一来，赵三宝等待许久的县试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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