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西征大都督帅帐，各路围城大军的头头脑脑，也都到了。这次，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我把老头子和曾涵都带了过来，反正今天不会有激烈的交锋，他们俩跟我一起过来，一来省的老梁给我甩脸色，二来混个脸熟，将来也多两个人能协助我跟各路人马之间互通有无。

老梁和书生，两个主桌，两侧就是各路将领的座位。东军一些中低阶的军官未见过书生，还在窃窃私语，怎么都不明白这个小白脸怎么居然能跟梁赞都督并列，而且还是坐在左首尊位。凌玉刚脸上有点挂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这才让那些杀材闭上了嘴。

“静一下！梁都督有训令。”，只见一位副官扯着洪亮的嗓子，吆喝了一嘴。旋即，整个帅帐就鸦雀无声了。

“城内传出了的消息，兴帝病重，命公子苏白监国。”，老梁很别扭地说出这番话。

这下，下面顿时炸锅了，嗡嗡嗡的叽叽喳喳，有些粗鄙些的军官已经开始骂娘。

“肃静，肃静！”，那副官不得不再次大声制止。

“上月还见过大王，大王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重病，颇为蹊跷。只是这王宫已经被戒严，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可以传递出来。而公子苏白，还有禁军郎中令赵高，在梁城内大肆搜捕圈禁反对力量。并且对外向楚、蜀、韩、燕、赵诸国发出所谓的邯郸令。”

邯郸令，传说中的一道敕令。相传是当年诸侯分大钰时，各诸侯王在今日赵国都城邯郸，密谋的一项捍卫各诸侯王王权的互助盟约。具体细节除了诸侯王及其法定继位者，其余人均不知晓，只是听说触发邯郸令的条件极为苛刻，一般情况下，哪怕是诸侯国面临外部施加的灭国之难，都不适用邯郸令。只有一国遇到内部夺嫡、叛乱之时，为维护王权既得利益的一项王族之间的互助盟约。诸侯国之间哪怕是处在敌对阶段，只要邯郸令一出，各盟约国都有义务协助发令人平息其国内叛乱，保障当初签约诸侯家族的世代统治。

具体的义务和权利，外界无从知晓，但肯定不会是无偿的。史书记载韩国在百年之前触发过一次邯郸令，最后是保住了其王族的绵延，但后来，上党归了魏、函谷关归了梁、丹阳划入了楚（也因此楚国获得了西进梁国的武关道入口），韩从中等强国一下落入了末流。故，几乎没有哪个诸侯王会轻易动用邯郸令。

军帐之内，再次骂声四起，各将领都群情激愤，就连曾涵、老头子这些闷屁都不怎么放的，都有些愤愤起来。我抬眼看向老梁和书生梁丹，发现他们，老梁在瞪着东军凌玉刚，书生则默默地看着我。我们四个，也是这军帐中，还保持沉默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了。

也难怪凌玉刚是最着急攻城的，他同样也是腹背受敌，他那点人，又要守武关道，又要守函谷关，还要直接面对梁城守军可能的困兽之斗，如果不是老梁给他补充了近十万人，他估计早就扛不住了。

那……如果邯郸令触发，公子苏白给各国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呢？韩魏是直面大梁兵锋的，他们对于削弱大梁实力自然是不遗余力，哪怕大梁可以退让的国土极其有限（毕竟梁城基本上就顶在国境线附近，总不能让公子苏白迁都让出梁城吧。），只要能消除迫在眉睫的灭国之危，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赵国，只怕是看上了商故国的那片沃土，我大梁吞并下来，为了弥补战乱带来的伤害，前期都是投入远大于收益，这才刚刚走上正轨，又要给人做嫁衣了。至于楚国……苏白的母族就是楚人，不敢想象楚国令尹芈方要价是什么。

只是，到此刻，我也不太理解，公子苏白所图为何？他虽然也可以算是楚国王族，可毕竟只是母族所系，在楚国他的地位甚至还不如曾经的质子熊仲，而在大梁，他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最极端的情况，楚国并吞梁国，公子苏白最多被分封为梁王，却没有兵权，其生杀大权都在云梦泽一念之间，实在想不通……

我再次抬眼望向公子梁丹，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望我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也不过多解释，还是转头静静地看着下方咋咋呼呼的众将。

“都特酿的给老子闭嘴！”，老梁赞突然咆哮了一声，底下立刻就鸦雀无声了。梁赞满意地看了看下边，再跟梁丹低声交流了几句，清了清嗓子：“公子苏白，本性纯良，断然是干不出这等卖国求荣的勾当的。只是朝堂之上，以赵高、白遥为首的一众奸佞贼子，裹挟了公子，妄图引外侮以毁我大梁。故，我等奉二公子梁丹为讨逆大军主帅，此举，清君侧！势杀赵高、白遥……“

“清君侧、杀赵高、诛白遥……“，大帐之内，山呼海啸！

白遥……还有那个白家的三胖子，这叔侄俩最终还是各为其主了啊，不晓得白胖子现在如何了？当然，这风云激荡的岁月里，他这样的小人物，只怕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也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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