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生产


两日后,大韶皇帝大行,龙驭上宾,举国哀恸。

  三公主元安柳携元简遗诏登基为帝,成为大韶自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帝。

  江凛压着眉头,叮嘱江疏看顾好贝园后,便匆匆往宫门方向而去。

  江疏带了一队亲卫,守在贝园门口。

  元安柳能够力排众议登基,其中少不得罗浮在其中的运作。

  而江慵一家,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反对她登基之人的矛头所向。

  果不其然,短短两个时辰,就来了三波人马。

  有人晓之以理,有人动了兵戈。

  但皆是被西北小霸王擎着刀恐吓了回去。

  “你爹爹往后在朝中,怕是更不好过。”

  郑漪想得出神,细针刺破布帛,扎进了她的指尖。

  见状,江慵赶紧拿出锦帕替她包扎,“都说女子有孕后想的多是自己的孩儿,娘亲倒好,替全家操心个没完。”

  “囡囡,待你爹爹回来后你劝劝他,莫要再为他们披肝沥胆了。”

  虽未明说“他们”是谁,但江慵心中却同明镜儿似的。

  “女帝登基,定然会有意拉拢爹爹,这样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娘亲真的忍心叫爹爹放弃吗?”

  她故意问道。

  一口气缓缓吐出,郑漪手中攥着圆绷,怔怔望着上头绣的八宝团纹。

  良久,她才压低了声音,“娘亲不想再提心吊胆了。”

  往日江凛上战场都不多过问一句的她,这段时间被弄的整日夜不能寐。

  从江凛被坑去赈灾再到江慵被绑架,将她的心反复搓磨。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官场,不能再叫江凛混下去了。

  甚至这个大韶,都不能再呆了。

  “娘亲放心,我定会好好劝劝爹爹的。”

  那日弗陵雪崩之后,她劝过江凛。

  只是当时的江凛或许仍对大韶王朝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想着这个供职二十载的地方,能给予他所期待的体面。

  只可惜幻想终归是幻想。

  “不必劝了,爹爹想好了。”

  江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宣布了一个重大喜讯。

  “我辞官了。”

  “这么突然?”郑漪眼皮子直跳,有些不可置信。

  就连江慵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江凛如此痛快地就辞了官。

  江凛方才费尽口舌才从元安柳及其幕僚手下脱身,此时只觉口干舌燥,连灌三杯凉茶才觉得冒烟的嗓子滋润了些。

  “我在院外都听见了,囡囡猜的不错,圣上确实有意拉拢我。”

  “只是高官厚禄,虎符兵卒,都比不上咱一家五口团圆来的紧,我便以夫人待产,女儿待嫁为由辞了官。”

  “为难夫君了。”郑漪轻轻抚着江凛的脊背。

  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江凛心中定有不舍。

  可与这一时的酸心相比,前路的豺狼虎豹更叫人悬心。

  *

  又过了几个月,郑漪便已接近临盆。

  元安柳贴心地遣了徐太医来替她诊脉,在江凛殷切的目光下,徐太医缓缓开口。

  “夫人这胎……”

  “夫人这胎如何?”语气有些急切。

  “实在是太稳固了,”徐太医轻咳一声,“不知可有何保胎诀窍?”

  他在宫中行医数十载,把过无数妃嫔的胎脉,从未见过这样康健有力的胎像。

  江凛一下子被问住,摸着下巴思索了许久。

  徐大夫料定他也不懂,便撂下一句“此子降世后必定是个翻天覆地的混世魔王”,带着随行小厮离去。

  剩下江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混世魔王?!

  于是接下来个几个月里,江凛暗暗差人加固了院中的太湖石,钉牢了府上各色家具。

  连大门的门板都换上了最结实的。

  不就是混世魔王吗,他道高一尺,他魔便高一丈!

  一个刚出生的逆子怎能斗得过活了几十年的逆子!

  就这样,在一片敲敲打打的混乱声中,郑漪终于临盆了。

  “快,快去准备热水!”

  “还有剪刀和纱布,都按最多的来备!”

  江慵拧着眉,细细吩咐着院中的仆妇。

  “姑娘,嬷嬷都进去了,您也莫要牵挂着了,快去歇息着。”

  夏拂瞧着江慵额上那层细密的薄汗,颇为心疼。

  “夏姨,我不累,就叫我在这儿候着吧。”

  她娘亲生产这样顶天的事,怎能缺席。

  夏拂也看出她心中所想,便不再多劝,只道要去查看一番稍后要用的凝血药物便福身离去。

  只剩江慵在绞着帕子惴惴不安。

  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妙。

  过了仿若三天三夜那么久后,终于有个嬷嬷神色匆匆走了出来。

  “姑娘,夫人有些难产。”

  “怎会如此?”江疏与宋欢颜皆露出焦急的神情。

  “嬷嬷,您细细说来,为何难产?”

  “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可胎儿正要入盆之际,却不知为何闹腾了起来。”

  “就像,就像是不愿出来一般……”

  江慵脑中忽然蹦出了徐太医对于此子“混世魔王”的预言。

  “阿嫂,你在此处候着,我去取些东西来。”

  说完,便快步往库房而去。

  上一世,她曾重金向戎朔求来了一道秘方,专门应对妇人难产。

  既能帮助妇人顺产,又能减少其疼痛,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可惜还未用到她身上,便被元承奕强行取子。

  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加上这几日她有意采买药材,不多时,便配成了那道方子。

  手中捏着药材,她思来想去仍是不放心,便亲自去煎了药端入郑漪屋中。

  “姑娘,里头血腥气重,莫要再往里走了!”有嬷嬷劝阻她。

  “无妨。”

  再血腥的场面她都经历过。

  江慵扶着郑漪半靠在自己身侧,用瓷勺撬开她因疼痛而紧闭的唇关。

  有嬷嬷问道:“这是何药?”

  “镇痛的。”江慵如实答道。

  “哎呦!”嬷嬷痛心疾首,“姑娘糊涂啊,夫人这正是关键之际,不能喝此物啊,对胎儿不好!”

  对胎儿不好。

  她又想起上一世,被剪刀生生剪断血肉的痛苦。

  “妇人因疼痛无力生产,才会令胎儿致命。”她冷冷道。

  “可……”

  “你话太多了些。”

  那嬷嬷悻悻退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外头又挑帘进来一队戴着面纱妇人,手中皆是捧着一捧艾草。

  “夫人难产,烧些艾草能安胎养身。”为首的妇人颔首恭敬道。

  江慵点点头,于是那队妇人四散开来,燃起了手中的艾草。

  江慵双手交叠着握住郑漪的手,侍奉在侧。

  谁劝都劝不走。

  忽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江慵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一蒙面妇人慌忙垂下头去,生怕与她对视。

  另一只手却在怀中不断摸索。

  江慵瞳孔骤然紧缩。

  是徐芷岚!

  电光石火间,一柄闪着寒光的尖刃直直刺向床上气若游丝的郑漪。

  家破人亡的滋味,也该叫大房尝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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