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炜杰离开医院，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一时兴起去附近的面包房买了一些全麦面包，然后将他们分给一路跟着自己的小猫小狗，他感觉自己此刻和它们一样可怜。

  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那一部分。

  他最后也没有选择夺回属于自己的肾源，因为他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他处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没权利，也没地位。

  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这种人一旦被逼入囧途，往往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用什么东西贿赂那些家伙让他们能够开心，要么……就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秦炜杰推动轮椅，行走在铺满金黄色落叶的街边小路上。

  在这两种选择中，他选择了后者。

  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或者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做些什么事情。

  毕竟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他可以节省下来一大笔钱，用这些钱他可以去做很多他想做的事。

  他想做一些疯狂的事，可他现在身体太过虚弱，透析夺走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自由，仅供他考虑的那些选择便又被划掉了一些。

  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市区中央花园。

  看着孩子们在草坪上欢快地奔跑，秦炜杰淡然一笑，随后便默默转动轮椅，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突然，他在前方那簇花坛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舅妈？……”秦炜杰疑心顿起。

  她不说自己今天加班嘛，怎么出现在这公园里？

  难道是要见什么重要客户嘛？

  不过她这身穿得也太不够正式了，这套衣服完全就是休闲风的穿戴，而且……有些性感，如果不是想对客户耍什么特别手段的话，上班应该没必要穿成这样吧？

  秦炜杰带着疑惑躲进了一旁的草丛中，静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一个男人从公园的另一头闪了出来，这男人长得那叫一个眉清目秀，看样子大概在二十四五左右，比小舅妈还要小一些。

  刚一见面，他便一把搂住了小舅妈的肩膀，两人动作举止都表现得十分亲昵，有说有笑地向公园深处走去。

  两排白杨树很快便挡住了秦炜杰的视线，他又朝旁边挪动了几步，才能再次看到两人的背影。

  三年前，小舅在一场意外车祸中丧生，后来小舅妈便一个人生活，两人没有孩子，这样的生活也还凑合，重新找个伴固然合情合理，可是他从没听小姨提起过这件事。

  况且这个人看着就很不靠谱。

  秦炜杰没有多想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这两人的步调很快，况且他还是扶着轮椅跟踪二人，手上力道便又加重了几分。

  虽然这样的举动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小丑，命都要没了，还要脸做什么？

  他就这样穷追猛赶了一路，途经好几个红绿灯，最后两人终于在一家商场的咖啡店前停下了脚步。

  见俩人相携走进了咖啡店，秦炜杰从后门绕了进去。

  “先生，你不可以从这里通过……”一位服务生拦住了他。

  秦炜杰二话不说，出示了一张人民币。

  “不是先生，这里是厨房，是不可以……”

  服务话还没说完，秦炜杰又掏出了两张人民币。

  “好的，先生。您里边请。”服务生向他鞠了一躬。

  话未落音，秦炜杰又掏出了两张人民币，总共五百块钱一并塞进那个服务生的口袋里，然后轻声嘱咐道：“你推着我进去，看见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了嘛？帮我推到他们的邻座就好了。”

  服务生的嘴角微微上翘，向秦炜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好的，老板。这种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绝对给您找一个绝佳的好位置，既能清楚地听到她们说话，还不会让他们发现你。”

  “如果您觉得还不够，我可以站在您旁边帮你盯着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会第一时间帮您解围，您看怎么样……”

  服务生开始滔滔不绝地出谋划策，而秦炜杰只是淡淡一笑。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

  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服务生将他推到了西南角的一个位置。

  这里能够很清晰地听到两人的谈话，小舅妈和那个小白脸也没有对自己起疑，这让秦炜杰放心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很爽朗，和上午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如出一辙。

  秦炜杰心想：看来是错不了的。

  “我还在上班呢，怎么现在把我叫出来了？”

  男人奸佞地笑着，说：“这才过了多久，难不成又馋了？”

  小舅妈捂着微微发红的脸颊，说：“你在说些什么，我来是说正事的，谁和你开玩笑了？”

  男人过了半晌才止住了笑声，说道：“行行行，说吧，什么事？”

  “上午秦炜杰给我打了个电话你还记得嘛？”她问。

  男人想了一想后回答道：“哦，知道。怎么了？”

  “医院现在有合适的肾源，他说他想去做肾脏移植……”

  小舅妈话还没说完，男人怒拍桌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换肾有个屁用，他都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还换肾，知道一个肾值多少钱嘛？他的命都不如这个肾值钱。”

  秦炜杰心头微颤，但并未吱声。

  男人应激的反应很快引起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朝这个男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小舅妈见状也是赶忙将他拉着坐了下来。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呢嘛。”

  男人一把甩开小舅妈的手，语气决绝地说道：“这事没得商量，他要是敢去做这个手术，那咱俩就别处了。”

  秦炜杰微皱眉头。

  真是自作多情，我做不做手术，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哎呀，你先别激动，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嘛。”

  “我告诉你，我现在所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今后的生活着想，你知道结个婚要多少钱嘛？你知道生孩子，养一个孩子要多少钱嘛？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行！”

  听着听着，秦炜杰更加困惑了。

  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只不过他还不想去面对而已。

  “这些我都知道……”

  小舅妈深情款款地抓住了男人的手。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嘛？”

  男人沉思了片刻，一抹阴冷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那个废物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

  “大概有个一百来万，加上他家那两套八十平的房子，这些加起来怎么说也都奔着三千多万去了，最近北京的房价一天翻一倍，我说的只是保守价，实际成交价只会多不会少。”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多了一份贪婪。

  “你给那小子伺候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轮到他孝敬长辈的时候了，反正换了肾也活不成，多那么三五年也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成全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舅妈打了一个寒颤，颤巍巍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杀人……”

  “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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