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杨小笛从考场出来，立刻就来找她，可能连学校都没回。

  姜思甜请杨小笛进来，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姜思甜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汽水给杨小笛。

  夏天热了起来之后，姜思甜有一天晚上写作业，她和周舟闲聊说想喝冰汽水，但是晚上她一个人不想出村子去，商店距离她们这个家有点远，她也懒得动。

  结果周舟教育了她一顿，说这几天特殊时期，除了红糖水和热水什么东西都别想喝。

  第二天纪叔叔从外面买了好几箱汽水，各式各样的味道，冰在冰箱里让姜思甜随时都可以喝。

  杨小笛谢谢姜思甜，两人坐下来说话：“我今天是来向你道别的，我离开这里，以后都不回来了，如果有人找你来问我，你就说你没见过我。”

  “那你要去哪里？”姜思甜不放心，今天高考才结束，七天后才出成绩还要报志愿，现在走确实不合适：“成绩还没出来，你过几天再走吧。”

  姜思甜又想，可能是杨小笛怕她的父母找来，或者高三考完试学校不让住了，于是提议道：“如果你困难，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纪叔叔不会介意。”

  “不了，我怕这几天我父母会找来学校，我现在还是先走比较好。”杨小笛提起父母，神色还是有些惧怕，说道：“他们已经去学校闹过好几次了，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连你家都不会放过。”

  杨小笛的父母去过学校，在学校面前拉横幅，说学校拐跑了他们的孩子，还报警要学校赔人。

  她的“老公”也来过，差一点就冲破学校门口的保安，冲进学校抓杨小笛回去干活儿。

  姜思甜想起高姗描述那个男人凶狠的样子，打掉了自己老婆怀着的孩子，还满嘴污言秽语，骂杨小笛一个贱货，没用的东西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什么收了他们家的彩礼，就是他们家的人，他打她天经地义，不回去伺候公婆跑出来勾引男人，他非要抓住杨小笛打死她。

  那些话姜思甜听了也觉得恐怖，好在高姗只学了一次，学校的保安大爷把他当作危险分子对待，一叉子给他叉出去了。

  有时候姜思甜也后怕，如果当初妈妈没有阻止爸爸，没有坚决的和他离婚，那么现在过这种生活的人一定是自己。

  没有学校，没有未来，也没有周舟这样的人喜欢。

  “王老师帮我在外省找了一份工作，包吃包住工资还不错，我要去赚取我下半年上学的学费，到时候王老师会帮我填志愿，通知书会直接寄到工厂里。”说了一些话，杨小笛起身要告辞：“我今晚八点的火车，不能再久留了。”

  看她说的情况，考试的成绩应该还不错，至少还能继续读书。

  杨小笛站起来，又一次对姜思甜道谢：“姜思甜，谢谢你，在家里那段时间其实我已经放弃了，是你寄来的书让我又有了寄托，才能有勇气回来继续读书。”

  姜思甜有些不好意思，她真的还是力所能及的帮助她，如果不是杨小笛自己不放弃，她寄多少书都没有用。

  突然想到了什么，姜思甜说：“你等一等。”

  她跑回去拿了一个菜框子，又搬了梯子出来爬高处，拿着剪刀剪头上结果的葡萄。

  纪叔叔买的这个葡萄苗有点迟钝，六月份有几颗果子才姗姗成熟，姜思甜把葡萄藤上勉强有两串的能吃的葡萄都剪下来，回去厨房洗干净才装袋子给杨小笛。

  又拿了好几瓶汽水给杨小笛装好，才给她：“这个给你带着路上吃，以后我们见不到面，你别亏待你自己了。”

  她要消失去远方，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曾经在葡萄树下答应请她吃葡萄的话，现在也可以实现了。

  杨小笛没有推辞，捏了一颗绿色的葡萄放进嘴里，笑着点点头说：“很甜。”

  怎么可能会甜，不酸已经是很好了。

  “姜思甜，我要去过更好的生活了，你以后也要前程似锦，你一定比我好。”

  再差的生活，也比她以前在家的生活好，杨小笛提着葡萄和汽水，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而姜思甜回到院子里，发现桌上掉了一颗绿色的葡萄，她没洗，直接放进嘴里，酸的她口水横流。

  但是这个果实，好吃。

  晚上纪叔叔回来以后，问姜思甜那个葡萄架子上的葡萄怎么少了，姜思甜没有说关于杨小笛的一个字，只说自己下午在家，感觉可以吃就自己摘下来了，结果特别酸。

  第二天，纪叔叔凌晨去扫地回来，提了一大袋子紫红色的葡萄给姜思甜：“这是赵叔叔村子里朋友种的葡萄，叔叔刚摘回来的很甜，你要吃就和叔叔说，别剪那带绿色没熟的，不好吃。”

  姜思甜点点头，这种葡萄才好吃。

  她这一次模拟高考成绩很不错，比今年的理科状元低十二分，姜思甜对比了今年京大的录取分数线，只要再努力一年，明年报考京大问题应该不大。

  学校在成绩出来之前一直放假，李清成绩一般，报考了一所二流二本院校的大众传媒专业，看样子以后真的要走记者这一行，也算是专业对口。

  张薇薇也上了二本分数线，但听说她家里正在和她扯皮，好像是她要读书，家里人不让去太远的地方，就让在本市读示范学院，还要让她先订婚，否则就不让她去读书。

  姜思甜经过了张薇薇骗她去的事，现在只有祝她幸运。

  而杨小笛的成绩，从原来的稳上一本，到现在下降到上了一个很好的二本，李清说王老师给她报考了一个师范专业，出来以后会安排工作，不用愁生计。

  至于在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杨小笛彻底向这里的一切道别，和过去分割干净。

  这是姜思甜最开心的事，她想这一年终于有了好的收获，却不想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她。

  “观棋不语”的账号越来越火，收入也开始变得很高，那一天周观棋又给姜思甜分了一万多的分红，姜思甜把零头拿出来，等纪叔叔扫地结束，两个人从菜市场买了现杀的羊肉，晚上回去烤羊肉。

  冰汽水加烤肉，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晚餐。

  正吃的开心呢，门外又有人敲门。

  白天姜思甜还觉得可能是她的朋友，晚上姜思甜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她跑过去开门，却见门口站在一家三口，年长的父母姜思甜不认识，但是前面站的这女孩子，姜思甜还能勉强认出来。

  “你是……章思楠？”

  隔着电话和现实见面，长相上还是有一点区别，姜思甜认出章思楠，章思楠当然也认出了姜思甜。

  她笑着说：“姜思甜，第一次见面，你和手机里一点都没有差别。”

  章思楠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她爸爸妈妈看起来是斯文人，手上提着礼品，说来谢谢姜思甜。

  正好他们家在烤肉，这家人也不生疏，坐下来一起吃。

  谈话间，姜思甜知道，今年章思楠也参加了高考，成绩勉强够上二本线，她爸爸妈妈觉得她既然想专心上学，就让她再来一次，今年准备再战一年，正好去了张老师的班。

  章爸爸带来的礼物不算贵重，但是也算正式，里面有一瓶好酒，两个人说到开心处，纪叔叔当场打开酒瓶子，两个人喝了起来。

  “我们两口子就这一个女儿，现在娃娃要读书，我们肯定要大力支持，当然我也想感谢你这个女儿，要不是她……”章思楠爸爸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取下脸上的眼镜，擦眼泪。

  大概是父母最大的惊喜，虽然这一年的成绩不太理想，可她愿意回来继续读书，就是父母最大的希望。

  章思楠和姜思甜算老朋友了，两个坐在一起烤肉，姜思甜突然想起来问：“那你的校服怎么办？”

  她的校服在自己身上，章思楠还要再买一套？还是说要还给章思楠？

  “张老师说杨小笛愿意把她的校服给我，我今年就穿她的衣服了。”

  姜思甜觉得世界真奇妙，彼此帮助，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闭环。

  章爸爸今天真的开心，他和纪叔叔喝了整整一瓶酒，但是他好像酒量不行，走的时候被章思楠和妈妈搀扶着出去，嘴上还说着下回继续喝。

  章思楠临走时，对姜思甜说：“明年我们就是对手了，一定不能放水呀。”

  明年两人一起高考，姜思甜的成绩章思楠最清楚，这话也就是说着玩。

  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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