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有什么就说，你在害怕什么？

晚霞渐渐褪去，翠丫扶着她阿娘刘氏进来院子里，两人都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杨肖麻烦红梅房里拿翠丫的棉巾出来，然后去灶房里端了一盆水，来到翠丫面前，温声道：“要不洗把脸？”

翠丫还没缓过哭得太猛的后劲，说话时还是一抽一抽地：“嗯，谢谢你。”

容卿音看了看两人，浅浅笑了笑，招呼她们到食厅里去：“快进来坐着吧，等会儿一起吃饭。”

里正早就把菜和米都准备好了，在他们来之前就派人把东西放在灶房里。

翠丫又扶着刘氏去食厅里，让她在长板凳上坐着，杨肖把水盆放在桌面上，便转身出去了。

食厅里只有翠丫和刘氏两个人，彼此都是沉默无言。

翠丫把棉巾弄湿，要给刘氏擦脸。

“翠丫，我自己来吧。”

刘氏冲着翠丫笑了笑，笑容慈祥，自己拿过帕巾仔细擦了擦脸，然后又在水盆中洗了洗，拧掉水分，要给翠丫擦脸。

动作就像小时候帮她擦脸那样，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拿着帕巾给她擦脸。

翠丫抬了抬手又放下了，任由刘氏给自己擦脸，动作轻柔又细致。

刘氏又洗了一遍帕巾拧干，接着帮翠丫擦干净手。

气氛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我去倒水，你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下。”翠丫先开口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还没等到刘氏的回复，就端着水盆走出食厅，把水倒了之后，又转身去了灶房。

容卿音正在清洗青菜，见她来了便道：“你怎么过来了？大娘呢？”

“她在食厅里坐着，我来帮忙。”翠丫说着，蹲下身帮忙洗青菜。

容卿音暗自轻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手背，轻声道：“这里人手足够了，你去跟你娘说说话，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便看看能不能劝一劝，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食厅里坐着，她又可能会在心里生出逃避的想法。”

翠丫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有点怕看到她的样子，不看到的时候，还能说服我自己一切都是她活该，谁让她就爱这么逆来顺受的，可是......”

她说着又有些泄气地道：“可是在看到她老了这么多，过得那么差，又觉得难受心痛，还有自责愧疚，明明她以前眼睁睁地看着我挨打......”

容卿音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挪到她身边抱了抱她，抚着她的背：“我们都知道的，要不你拿着......”

话刚说到一半，便看见刘氏走来灶房门口这里，很是局促地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我......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容卿音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自己主动过来找话说，先迈出了那艰难的一步。

看着那蜡黄干瘪的脸上是一副怯弱又努力找话题的模样，真的令人觉得心酸不已。

翠丫倒是猛地一惊，一边用袖口擦干了眼泪，一边迫不及待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母亲。

刘氏对上翠丫惊诧的目光，又是干干地笑了几声，“我闲不住，就想过来看看......”

翠丫还愣愣地看着她，容卿音抿着笑意，推了推她的手。

翠丫这才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也不再别扭了，直接道：“那你进来吧。”

说话间，还拿了一张小矮凳子放在洗菜盆边。

容卿音想了一下，笑着道：“要不就出去外面吧，灶房小，不好进来这么多人，也有油烟。”

红梅在看着锅里的菜，杨肖在看着灶炉里的火。

裴凌筠陪玥姐儿到外面去玩了，另外三个车把式帮忙到村里的水井打水回来，灶房里人其实也不多。

容卿音这样说，不过是想让翠丫和她阿娘有个独处的地方，好说话。

杨肖听到这话，便主动过来把洗菜盆抬到外面去。

容卿音便在灶房里看着红梅炒菜，在这个年纪的红梅厨艺还不怎么好。

灶房外面，母女俩面对面坐着。

翠丫犹豫了一下问她：“上次翰言哥问你，你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刘氏神情顿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她说的是谁，嗫嚅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我不想，也不知道......”

翠丫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有什么就说，你在害怕什么？”

刘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什么都不会，跟周公子回去找你做什么？我怕拖累你。”

翠丫看了一眼她有些弯曲的左腿，有些气闷：“那你就甘愿在这里受委屈？你又不是不能走不能自理了。”

刘氏动了动唇，还想要再说什么自卑的话，在看到翠丫气鼓鼓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了，只是很愧疚地道：“对不起，是娘做错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做错了，娘真的是对不住你啊......”

翠丫鼻腔里又是一阵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冷哼了一声：“既然觉得愧疚，那你就更应该来找我，弥补我，而不是只是在心里觉得愧疚，在嘴上说着对不起。”

刘氏一愣，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意思，眼眶又是一热，“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也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弥补之前的过错。”

“哼，你就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忍气吞声，在你娘家也是，在哪里都只任别人欺负。”翠丫低声道，但语气很温和，不是之前那样咄咄逼人的语气了。

刘氏这会儿倒是笑了一下，“囡囡说得对，是阿娘太没用了，什么都护不住，让囡囡受了这么多委屈。”

“好了好了，莫要说这话了。”翠丫道，说多了她又忍不住想哭了。

刘氏应了一声，笑道：“好，那不说了。”

“那你跟我们走吗？去九川。”翠丫抬起头问她，抿了一下唇，又道：“大概明年，我就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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