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听着库洛洛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人是会改变的——很难想象，自他进入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已经变得不太认识自己了。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回过神。

  因为靠近的人没有恶意，也因为他正在沉思。

  祈舟侧过头。

  站在他身边的侠客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脸上一点芥蒂不显，笑道：

  “臭小子，你来真的啊。”

  祈舟看向另一侧的库洛洛：“不是团长说的，‘死亡不是必须的，但也不是没可能’吗？”

  对于祈舟挑拨离间般的话，库洛洛一笑置之。

  架打完了，没什么热闹可以看了。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回到那栋三层的危楼中。

  祈舟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觉得心里乱的很，仿佛无数思绪一齐钻进他的脑子里；但大脑却又一片空白，没被这些千丝万缕的东西掀起一丝波澜。

  “喂。”

  侠客揽住祈舟的肩膀，道：“还傻站着干嘛，走了。”

  回到楼房内的众人该干嘛又接着去干嘛了，而库洛洛则站在他的沙发前，看着被侠客带进来的祈舟。

  “旅团的人你都认识了。”

  他顿了顿，道：“啊，对了，上次你没见到的四号，过几天也会回来，到时候再让你认识。”

  祈舟：“……哦。”

  “现在可以告诉你旅团的规则了。”

  库洛洛并不在意祈舟冷淡的反应，缓缓道：“规则很简单。”

  第一，任务中团长的命令至上，作为蜘蛛腿的团员必须完全服从。”

  他笑了笑，“但这只是任务中需要遵守的规则，并不包括生死危机的局面。所以，不必将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祈舟听到库洛洛补充说明的内容，微微一怔。

  “第二，团员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有矛盾的话，通过投硬币解决。”

  他说着，朝祈舟丢过去一个东西。

  祈舟抬手接过——是一枚印着蜘蛛花纹的硬币。

  “没了。”

  库洛洛坐回沙发上，姿态慵懒的拿起放在一旁的书：

  “旅团没有活动的时候，团员可以留在基地，也可以自由活动，留下联络方式就行。”

  闻言，祈舟开口道：“旅团的活动，是所有团员都必须参加的吗？”

  库洛洛的视线从书本上转移，注视着祈舟：“你有问题？”

  “如果活动目标是黑帮这类人，我可以接受。”

  祈舟平静道：“但我还是拒绝，随便对普通人出手。”

  “哦？”

  库洛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他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那样平静地开口问道：

  “既然已经成了蜘蛛的猎物，有必要分别是什么样的猎物吗？”

  “对我来说有必要。”

  祈舟耸了耸肩：“这是我的底线。”

  就算在其他人看来，跟蜘蛛谈底线可笑至极，但那又如何？

  就算他已经杀了很多人，就算他要为了活着不得不杀人。

  但这是他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情。

  “嗯……”

  库洛洛捂住嘴思索。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这种有趣的话——毕竟，底线这种只会让自己束手束脚的东西，每个流星街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而祈舟看似平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答复，但身体却紧紧地绷着。如果库洛洛一声令下让团员群起攻之，他也会在瞬间换诺亚出来，拔腿就跑——

  就算跑不了，在临死之前，也得挣扎一下。

  库洛洛放下手，目光落在祈舟的脸上，微微一笑。

  祈舟如临大敌地开口：“团长，你可是说了，团员不能自相残杀。”

  库洛洛笑：“没有蜘蛛刺青，你还不算真正的团员。”

  祈舟：“……？”

  “不过你的要求，我同意了。”

  库洛洛缓缓道：“这样的活动可以不必你参与——但是，你得提供你的念能力徽章作为支持。”

  他温和地笑笑：“——这是我的条件。”

  没必要强迫一条在任务中可能会不服从指挥的蜘蛛腿参与行动，以免这条蜘蛛腿在关键时刻往反方向跑。

  反正旅团需要的，从来都只是祈舟的能力。

  祈舟微微拧眉。

  “提供念能力吗？”

  “虽然跟一开始设想的有所不同，但……也是能达成的最好的条件了吧。”

  “至少，可以不要我亲自朝无辜人下手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库洛洛笑。

  他的手中具现出他的念书，看了祈舟一眼，将书翻开到某一页，然后伸手在上面抹了一下。

  这样做的时候，他甚至还嘟囔了一句:“……不太想还给你呢。”

  祈舟一边无言的沉默，一边感受着某种离开他太久的力量回到他的身体。

  太久了——他甚至对这种力量是否真的属于自己产生了怀疑。

  回到身体中的念能力，与念书中的两件乐器产生了神奇的共鸣。

  祈舟微微睁大眼睛，他清晰的感知到，他的书里出现了第三部乐章。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丢向库洛洛：

  “上次走之前，说欠你的钱会还给你，你看这玩意抵债够不够？”

  欠的钱，指的是那一个月的过期罐头和过期矿泉水，还有玛奇帮他缝胳膊的医疗费。

  库洛洛接过，端详这块水蓝色的石头，缓缓道：“七大美色之一的液钛矿石。”

  他笑了笑，看向祈舟：“足够了，还多了不少。”

  祈舟无所谓的耸肩：“够了就行，多的我不要了，不用找零。”

  他停顿了一下，提问：“团长，你刚刚说，没活动的时候可以自由行动对吧？”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恐怕不行。”

  库洛洛笑：“之前让你在八月之前回到流星街，就是因为八月份，旅团有需要全员参与的任务。”

  祈舟：“……”

  他忽然有了一种，一上任就得加班的错觉。

  “还有，团员需要刺青。”

  库洛洛继续道：“你可以自己来，如果不会的话，也可以让玛奇帮你。”

  随着库洛洛的话，正在打牌的玛奇看向这边的两人，面无表情。

  祈舟的表情一顿。

  自己来还是算了，那刺出来的不是蜘蛛，而是异形。

  他与玛奇对视：“拜托了。”

  “可以。”

  玛奇干脆的答应下来，她站起身，毫不顾念团友之情的报出一个天文数字：“费用五百万。”

  “……先欠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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