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赖美玉角门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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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朝安带着一伙人骑了高头大马一路往钱塘去,半路却被卜知县派人截住了。
“二老爷,大老爷说钱塘不必去了,金陵发来公文,那灵隐山上藏着的是白莲教的一个香主,已经被抓到了。”
陈朝安一腔热情,准备拿一注大功劳,谁料出师不利,刚出发就要折返,难免心里有些不快,一言不发带着人往回走。
陈家大宅今日家主、主母都不在,院里人心浮动,小丫头们或是凑在一起采了凤仙花染指甲,或是去花园里扑蝶,或是凑钱喊二门上的小子出去买了瓜子来嗑……
赖美玉住的“昀波馆”里,小丫头们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赖美玉到两个贴身丫鬟侍笛、弄琴,一个去找干娘说话,一个坐在廊下做针线。
赖美玉从小在花楼长大,琴棋书画都学过两天,针线是从来没摸过,她也不感兴趣,坐在院子的花树下,看着侍笛做针线。
头顶的石榴开花了,引得蜂蝶乱舞,发出嗡嗡声。赖美玉有些心烦,伸手摘了一朵花,百无聊赖撕扯着,很快脚底下就落红一片。
“香粉唻……胭脂唻……针线包唻……”墙外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叫卖声,随后发出“嘿咯隆咚”的摇鼓声。
赖美玉心中一动,抬腿往外走。
“侍笛,我去园子里逛逛,你看好家。”
“嗳。”侍笛应了一声,看着赖美玉扭着腰肢,袅袅婷婷走远了。
赖美玉一路走到角门,正看到有个货郎挑着担子过去,忙快走两步,到了门口,伸手喊他:“哎,你回来。”
那货郎听到后头有人叫,鹂叫莺啼一般的好嗓音,听了声音后脊梁一酥,赶紧回头。
再看那倚着门的女子,二十多岁,云鬟叠翠,粉面生春,眼横秋波,上穿天水碧的春衫,桃红纱裙子,裙下露出红缎子鞋的尖尖,端的是风流人物。
赖美玉也拿眼瞧那货郎,见他二十多岁,生得白白净净,收拾的清清爽爽,一双多情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呆呆的不说话。
赖美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货郎缓过神来,涎着笑脸挑着担子走过来,笑吟吟问道:“奶奶叫小的?小的这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奶奶来看看。”
货郎说着卸下担子,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捧到赖美玉面前。
里面分门别类放着不少胭脂水粉,发出浓烈香气,胭脂颜色也俗艳,这种货色,赖美玉是绝不会用的。她拿了一枚胭脂在手里把玩,斜斜溜他一眼,挑眉道“小哥是淮安人?”
货郎闻言惊喜,“奶奶怎么知道的?奶奶也是淮安人?”
赖美玉换了淮安话说道:“我小时候在淮安长大的。”这话不假,赖美玉的妈妈原是在淮安那边花船上做营生的,后来得罪了一位客人,就带着赖美玉去了金陵投奔姐妹,去金陵那边赖美玉八岁,八岁之后才慢慢学会了金陵官话。
“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这盒胭脂算小的送奶奶的。”货郎喜得见牙不见眼,他人生得白净,这般作态倒不显得轻浮,只让人觉得出自真心。
赖美玉白了他一眼,“谁是你的故知……淮安离丹徒才多少路,也算他乡了……”她说话还是用的金陵官话,尾音往下掉,倒像发嗔一般,惹得货郎心里痒痒的。
陈家角门的守门婆子刚才在打盹,赖美玉这一番交谈,已经把她惊醒了,等了一会见赖美玉还在跟那货郎扯闲篇,探出身子轻咳了两声。
赖美玉转头看了她一眼,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递给婆子,“我要挑两块香粉,妈妈自去忙你的,回头我关门。”
守门婆子接了银子,喜得脸上开了菊花,乐滋滋退到院子里找人说闲话。反正今日主子们都不在,想来也闹不出什么事。
“姐姐这个荷包真好看,借给弟弟瞧一瞧。”货郎笑着伸出手,含情脉脉的看着赖美玉。
赖美玉见这小子上道,都改口叫姐姐来,抿嘴一笑,将荷包递了过去。
她一双手白嫩丰润,如洗净的藕带,养了两三寸长指甲,染得殷红蔻丹。
货郎看痴了,接过荷包时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赖美玉的手背上轻挠了一下。
赖美玉也没缩手,斜睨他一眼,吃吃笑起来。
陈朝安正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家,路过巷子时瞧见一个窈窕身影跟一个青年男子在说话。下了马把缰绳扔给朱武,往角门方向走去。
赖美玉递荷包给货郎看,两人打的眉眼官司,正落在陈朝安眼里。
他是风月里的将军,有什么他不知的?当下疾走两步,抬起蒲扇大掌,“啪”的一声打在赖美玉脸上。
赖美玉只觉得一阵疾风袭来,接着脸上一痛,就被带倒在地上。
她捂着生疼的脸,抬头看到陈朝安一张阴沉的脸,吓得后退两步,哆哆嗦嗦道:“二爷如何打奴?奴又没做错事,不过买个胭脂…”
陈朝安咬着牙,恨恨道:“跟爷打马虎眼?你忘了你怎么认得爷的?你这是伸脖子套绞索—找死!”
一旁的货郎看呆了,悄悄扛起担子准备开溜。陈朝安余光瞟到他的动作,抬起一脚,直踹他的心窝。
那货郎吃了个窝心脚,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呻吟。货箱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地,一个圆溜溜的胭脂盒咕噜噜滚到陈朝安脚边,陈朝安一脚踩扁,一双凤眼寒冰似地看着货郎。
少顷,朱武栓了马,听到动静也往角门来。
“把他给我打一顿,扔出去!以后再看见他到东门坡来,就给我打!”陈朝安扔下一句话,甩袖进了院子里。
朱武带人把货郎拳打脚踢揍了一顿,连着他的货郎担子扔到了东门坡巷巷口,指着货郎的鼻子恶狠狠道:“小子,记住了,以后离东门坡百丈远,否则小爷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货郎哽咽哭着,“知道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等朱武几人走了,货郎才敢放声大哭。周围路过的人看他鼻青脸肿,头发凌乱,衣裳损毁,纷纷劝他:“你怎么敢惹他家啊,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啊,以后机灵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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