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素心惊慌失措，张口就要叫人，柳春珺呢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声音低哑着说道：“别叫，会吓坏我娘。”

  钟素心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哭着小声说道：“珺珺姐姐，你别吓我，早知道我不告诉你了。”

  柳春珺摇了摇头，声音却坚定。

  “不，珺珺姐姐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

  钟素心这会说了秘密，心头没了大石，却把这块大石压到了柳春珺的心头。

  她看着柳春珺难受的揪着胸前的衣服，似乎呼吸不畅，赶紧伸手帮柳春珺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

  柳春珺攥着脖子上的肌肤，用力往外拉扯，怎么领子都解开了，呼吸还是这么困难？是不是嗓子被堵住了？她恨不能把气管割开，好畅快的呼吸一场。

  钟素心上前帮柳春珺顺着背上的气，呜咽着：“珺珺姐姐，你想开点，柳叔叔……柳叔叔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听到钟素心说着“柳叔叔”，柳春珺眼前又浮现出爹爹的面庞，他对着自己总是温柔的，带着笑的，毫无底线的宠溺的。

  她想起爹爹在病榻上卧了两三个月，最后瘦成一把骨头。她坐在爹爹窗前默默掉泪，爹爹枯枝一般的手给她擦着眼泪，虚弱的声音仍不忘逗她：“珺珺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明明难受的很，仍旧硬撑着交待她要怎么过日子，最后拉着她的手说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有珺珺这样的女儿。

  ……

  柳春珺像是一个木偶娃娃，呆呆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的像没有魂魄。

  钟素心在一旁无助的掉眼泪，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把这些告诉柳春珺。

  “珺珺姐姐，要不你哭一会吧，哭过了就好了。”

  钟素心呜呜咽咽说着。

  柳春珺昂起头，“不能哭的，哭了我娘会担心的。”

  房门外传来雪魄的声音，“姨奶奶，我们该回去了。雪大了，回头路上滑。”

  屋里一直没有反应，雪魄心下疑惑，伸手去推了门，没想到门被反锁了。

  “姨奶奶……姨奶奶……”

  雪魄在门外叫着，伸手开始拍门。

  柳春珺听到那声“姨奶奶”，心中恨意一股脑都涌出来。为了这声的“姨奶奶”，她的爹爹就要含冤丧命。

  郑氏听到隔壁的动静，也披了披风过来，在门外喊道：“珺珺，该家去了，等会雪大了不好走。”

  “家？……”柳春珺坐起来，喃喃自语着，自从爹爹死了，她的家就没了。

  想到郑氏的柔弱，柳春珺低声嘱咐钟素心一句：“素心，这件事你忘了吧，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素心点点头，拿了被子把胸口的一口血遮住了，看着柳春珺下了床，开了门。

  柳春珺一脸平淡的对郑氏和雪魄说：“刚才睡着了，才听到声音。”

  郑氏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疑惑道：“你怎么了？看着有些不对劲。”

  柳春珺转开视线，看着院子里落了一层的雪，低声说了句：“刚才跟素心说起我爹，心里有些难受。”

  郑氏嘴张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眼泪瞬间涌上来，眼看就要落了。

  柳春珺头一回觉得母亲的眼泪有些让人生厌，她看了一眼雪魄，沉声道：“我们走吧。”

  雪魄心知有异，当下也没问，撑起伞护着柳春珺往门口坐车去。

  柳春珺一路上没说话，也不怕冷，撩开车帘看着外头一个人也没有的大街，看着雪花旋转飞舞……

  寒风裹挟着几点雪花想往车厢里钻，雪魄忧心道：“姨奶奶，您想看雪，等明儿雪停了再看吧。这会看雪，若是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风吹起柳春珺的头发，胡乱的在她脸上肆意着，柳春珺动也不动。

  半晌才声音嘶哑着说了一句：“冷一点好，冷了就能把眼泪冻住，就流不下来了。”

  雪魄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姨奶奶今日十分的不同，似乎魂魄被人摄走一般。

  “吁……”

  马车停在了陈家大宅的角门，雪魄下去先撑起伞，伸手牵柳春珺下来。

  柳春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雪魄牵着往里走。走到游廊尽头，一个婆子瞧见两人忙对着雪魄喊道：“雪魄，你家里的窝棚塌了，你娘正在喂羊，被砸了个正着！”

  “啊！我娘怎么样了！”雪魄急的哭起来。

  “你赶紧跟姨奶奶告个假回去看看吧。”

  雪魄转脸看向柳春珺，刚叫了一声：“姨奶奶……”

  柳春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去吧。”

  雪魄将伞递给柳春珺，“姨奶奶，你打了伞回去。”

  柳春珺摇摇头，“你拿着吧，我在游廊这里等莲心来接。”

  雪魄想着回去的路不近，也没有再推辞，转身冲出了角门，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宁静，这样大的雪，人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就连角门上的婆子，关了门以后也躲进一旁的屋里喝酒去了。

  柳春珺一个人在游廊尽头呆呆站了一会，任凭风雪吹过来，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时候雪势变大，鹅毛般的雪花很快把陈家的花园盖上了一层白被，看着洁白无瑕。

  柳春珺一双眼睛冒出火光，“呸！又脏又烂！”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冲到花园里，挥舞起披风在各处拍打着，要把所有的雪花都打落下来。

  不配！陈家的一草一木都不配盖上雪花！不配用洁白的雪掩饰原本的罪恶！

  她奋力打着，咬着牙，恨不得将这个院子打烂，砸碎。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砸出了血，也许是碰到了柱子，也许是砸到了栏杆，没关系，柳春珺并不在意，这一点的痛疼反而让她心里舒坦一点了。

  最终她双手颤抖着，再也抬不起来，她知道自己脱了力，无力的瘫坐在花园里，看着眼前被自己掀翻的石桌石椅，被折断的花木树枝……

  她呵呵笑着，咬着牙根吼出一句：“陈朝安！”

  话音刚落，她昏倒在雪地里。

  书院放月假，陈维安原本在自己院里读书。他心里有事，想找陈朝安说说，到了陈朝安的书房才知道他外出公干了。

  他原本想回去的，谁知雪大了，想着回去也是没事，留在书房看了一会书。

  正看着一本讲狐仙的话本子，陈维安听到书房后面的花园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循着声音过来，看到花园里卧着一个人，身上盖上了一层雪花被。

  陈维安变了脸色，赶紧上前去抱起那人，反过来一看，正是柳春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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