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子亲自带着人抬了食盒过来，一脸殷勤道：“姨奶奶，您要的菜我都烧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小丫鬟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揭开盖子，柳春珺见几道色菜肴烧的色香味俱全，十分满意，喊彩云拿银子赏了王嫂子。

  王嫂子喜不自胜，咧着嘴笑道：“谢姨奶奶的赏，这两盅雪梨银耳羹是我自作主张给您煨的，如今秋燥，吃这个正得宜。”

  柳春珺笑了笑，让彩云送王嫂子出去。

  她站在桌边，看着桌上的酒菜，心跳的很快，手微微发抖，终是定下心，展开纸包，快速把药倒进酒里，再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

  “彩云，我要沐浴，快点把热水送进来。”

  柳春珺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最喜欢的那身淡粉色绣着海棠花的裙子，走进了净房。她要洗的干干净净的，再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裳，如果今晚就要走了，她要清清净净，漂漂亮亮的走。

  正院隔壁的“清雅院”里，金桂看着厨房送来的饭菜沉了脸。食盒里是照着旧例准备的三菜一汤，可那菜色极是敷衍，香菇青菜用的不是菜芯，红焖老鹅竟然是中午吃过的，肯定是中午烧多了，晚上热一热就送过来了。

  “啪！”金桂摔了筷子，气冲冲站起来，要往大厨房去。

  她做了姨娘后，王印梅安排了两个丫鬟给她，一个叫麦苗，一个叫焕娣。金桂嫌“焕娣”难听，给改成了“秋丽”。

  她以为柳春珺的名字是“柳春俊”，特意把丫鬟名字改成“秋丽”，听着和“春俊”是姐妹一样。

  秋丽见金桂脸色不好，赶紧拉了拉她，“姨奶奶，咱们如今和孟姨奶奶住一个院里，厨房又是孟姨奶奶治下的，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和厨房闹起来。”

  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笑着道：“其实这些菜也没什么不好的，荤素搭配……

  麦苗站在门口忿忿道：“姨奶奶的菜色和王嫂子她们是一样的！我刚从厨房那边回来，说是这回二奶奶带了人回丹徒，府里主子少了，厨房好几个人趁机跟王嫂子告了假。厨房人手不够，今儿柳姨奶奶点了好几道费功夫的菜，光是拆螃蟹就花了不少时间，王嫂子根本没时间给咱们这边烧菜，随便糊弄了一下，真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秋丽一听暗道不好，她原就是王印梅院里的二等丫鬟，跟在金桂身边也有一阵子了，知道金桂最讨厌的就是柳姨娘，听到麦苗这番话，肯定要去大闹一场的。

  金桂听完果然怒不可遏，指着麦苗道：“去把食盒给我提过去，不把饭菜砸到她脸上，只怕她不服！”说完自己像一阵风似的往厨房方向走去。

  麦苗是个不嫌事大的，果然提了饭盒追了过去。秋丽叹了口气，也赶紧追了上去。

  王嫂子刚给柳春珺送完饭，坐到桌前掏出赏银，喜滋滋跟烧灶的朱婆子道：“还是柳姨奶奶大方，一出手就一块银子，足有一两呢……

  “呸！”

  金桂一脚踏进门里，瞧见王嫂子桌上果然跟她的菜色差不多，还多了一样蟹黄羹，一样肉圆子，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把麦苗带来的食盒重重的放到了桌上，从里头端出那碗红焖老鹅，一抬手就泼到了王嫂子的脸上。

  “啊…”

  老鹅油大，那碗红焖老鹅上层浮了一层油，油能保温，这会泼到王嫂子脸上，还是有些烫的，再加上这菜本就是热了一回的，汤汁更浓稠，全挂在了王嫂子的头上、脸上。

  王嫂子原本是有些心虚的，她准备赔个笑脸，说几句软话把这个事揭过去的，没料到金桂竟是这番作态，话都没说一句就把饭菜泼到了她的脸上。

  王嫂子鬼喊鬼叫，厨房的人赶紧过来，劝架的劝架，给王嫂子擦头脸的擦头脸。

  “不过是个二爷碰都不碰的空头姨娘，你倒还摆上架子了！手里没钱，床上没人，我要是你都恨不得一头撞死，倒还来撒泼……王嫂子气昏了头，坐在地上不管不顾的骂起来。

  金桂脸皮涨得紫红，胸口不住的起伏着。她敬茶后就被安排住进来“清雅”，和孟姨娘一间院子。陈朝安从来没来她屋里，这番话除了孟姨娘还能有谁说出去。

  金桂冲上去想要打王嫂子，秋丽赶紧上来抱住她：“姨奶奶，咱们回去吧，你跟她计较什么……”

  金桂呼哧呼哧喘着气，想着自己今日这番羞辱都是因柳春珺而起。若不是柳春珺狐媚妖道，二爷怎么不沾她的身子？若不是柳春珺要做什么席面，她又怎么会因为厨房送来的菜色跟王嫂子起冲突。

  金桂转身出了厨房，飞快的跑走了。厨房门前几条小路，通向不同的院子，前面就是花园、假山，遮住了视线，秋丽追出厨房，却没看到金桂的身影，不由心中焦急。

  金桂心中蕴着一团火，一口气跑到了柳春珺院子中。彩云刚要打招呼，金桂白了她一眼，撩开帘子，自顾自进了屋。

  里屋桌上放了两个红漆食盒，一个细脖子庆窑青釉酒壶，旁边还摆了两个红泥小炉，准备一会把菜放上去温着的。

  金桂冷笑一声，揭开食盒，入目就是一碗三丝烩刀鱼，那姜丝切的跟发丝一般，可见是用了心的。

  “金姨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您生气……”彩云赔笑着说道。

  从前金桂是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时，就曾多次给彩云没脸。如今做了姨娘，气势更盛，彩云并不想得罪了她。

  金桂大剌剌的坐下，从食盒里端出两碟子菜，又把手边一支青釉酒杯斟满，不紧不慢说道：“我今儿没领到菜，厨房那边说都送来了这边，我过来吃饭了……”

  柳春珺在净房里模模糊糊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因为声音不大，她并没有听出来那是金桂，以为是陈朝安回来了。

  柳春珺赶紧换了衣裳，随手挽了一个垂云髻，在唇上点了一抹口脂，急匆匆开了门。

  金桂坐在桌前，手里正端着那只青釉酒杯，放在唇边上。

  “不要喝！”柳春珺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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