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湖外的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一派春意之景。

  今天也是江府大小姐罕见的休息日。

  “大小姐。”轻荷站在珠帘后，轻声说：“东西已经给惜椿送过去了，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江疏流倚在半圆窗台前，闲趣地逗着里面的画眉鸟。

  画眉鸟的品种珍稀，鸟羽鲜艳，叫声更是婉转悦耳，要是放在那些爱鸟的人士手里，可出个天价。

  可是江疏流只是用一只手逗着，表情淡然。

  她的眼神放空，听着婉转的鸟啼，想到的是昨晚的歌声。

  江疏流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真要说的话，她失去的是身体的控制。

  她的思想是清醒的，但是身体无法听从大脑的行动，所以那晚江疏流可以睁眼，表达喜恶，却无法做更多的动作。

  比如，离开赵熙的怀抱。

  江疏流无比厌恶的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或者被他人所控制，这具常年被苦药禁锢的身体太过没用了，可是她又不得不承受。

  可是昨晚，被赵熙抱在怀里的感觉罕见的没有让江疏流有着被禁锢的感觉。

  也许是赵熙太胆小了，明明双手都牢牢把她控制住了，神情却还是怯怯的，看见她的玉佩掉了还急忙用可笑的姿势捡起来，巴巴地递给她。

  可是赵熙哪里知道，江疏流最讨厌的就是那枚玉佩了。

  甚至江疏流现在这模样，也是拜那枚鸳鸯玉佩所致。

  也许是酒精麻痹了江疏流的大脑，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厌恶，直接把玉佩丢了。

  江疏流将赵熙惊讶，生气的表情收进眼底，被灌醉的愤怒终于有些平息，她放纵自己埋入赵熙香软的怀里，想着：烦人的东西，迟早粉碎它。

  至于惜椿，看着聪明结果呆蠢，有时胆子小，有时又语出惊人。

  唱的那蹩脚的歌，真以为她不知道那是摇篮曲吗？

  真不知道是大智如愚还是心机深沉。

  江疏流一向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但是此时，她愿意给赵熙一丝善意。

  真的蠢江疏流就护着，装样子也得给她装一辈子。

  “嗯，要你做的事做了吗？”

  轻荷轻声说：“西索里先生拿到的一半鸳鸯玉佩是假的，他说是有人透露他们这枚玉佩可以让您退步，他们故意欺骗您，借此谋得更多的瓷器分成。”

  “呵呵，谁给他们的的自信，认为我是为感情退让的好人呢？”

  江疏流弯眉一笑，似半月，更似雪白的刀锋：“蠢货不配跟我做生意，动手干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了。”

  要做跨洋生意，来到陌生混乱的国家，自然面临着风险。

  因此，发生点什么意外也并不奇怪吧。

  轻荷漠然点头。

  温柔不会让獒狗退步，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惧怕。

  今天天气很好，处理完事情后，江疏流懒懒的摆摆手，昨晚的宿醉也让她现在有些精神不济。

  江疏流趴在窗台睡着了。

  ————

  “没有药了？”赵熙疑惑地重复一遍。

  江疏流每天都要喝那不知名的黑色苦药，赵熙每天就是给她熬，药材消耗的自然快。

  “对，”轻荷点头说：“你去千金房给大小姐取药吧。”

  这是赵熙第一次出江府的门。

  “滴滴——”

  这是这个时代公交车：有轨电车。

  陆陆续续的行人走上走下，有带着夸张礼帽的小姐，西装革履的先生，也有提着行李箱的长袍男人和一身旗袍，烫着最流行短卷发的女士。

  一条长街望不到头，一路上有着临街的老洋房，奶白色的墙，窗户漆成暗红色，几块玻璃擦的亮洁如新，门前有着一块绿茵茵的草坪，临着西洋杂货店和理发店。

  赵熙循着轻荷给的地址，却不曾想迷了路，在原地打转着，迎面就撞上了一群结伴的女学生。

  她们扎着麻花辫，黛蓝的短荷袖上衣，下身是黑色的百褶长裙，小皮鞋上穿着荷叶袜子，脸蛋清纯，手拉着手笑嘻嘻的。

  她们好心的告诉了赵熙位置，又一片欢声笑语的走了。

  临走前还告诫赵熙：“那边的洋场比较多，不要靠太近了，租界里面很多赌鬼和抽大烟的。”

  洋场类似于大型的合法娱乐场所，就是那些电视里唱歌的舞女和彩色的舞灯，尤其是到了晚上，彩色的霓虹灯亮起的时候，里面是一片群魔乱舞。

  赵熙点头，这个时代仍然有很多蠢蠢欲动的因素。

  外面的国家心存不死，不愿意放弃这个国家巨大的市场，渡海远洋的商品进入家家户户他们依然不满足。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鸦片已经被禁止列入正常的商品贸易。

  江疏流的瓷器生意能做到海外，真不是一般的困难和优秀。

  千金房是平盛城最有名的中医铺子，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

  毕竟，西洋那边的东西是不错，但是那些大夫却是可怕，动不动就是开膛破肚，让人一听就是连连摆手。

  江府算是老顾客了，赵熙把牌子拿出来，那里的小徒弟就把在柜子下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包药材拿了出来给赵熙。

  赵熙心里好奇江疏流的病：外表看不出什么毛病，就是面容经常解乏血色，似乎先天不足的样子，估计是调养身体的药吧。

  提着一大袋药，赵熙瞥见了女学生们说的洋场。

  确实很大，足足三层楼高，五颜六色的招牌灯很是夺目，门口停着许多辆小黑匣子车，走下来的人大多衣装革履，被门口的侍从笑着迎进去。

  赵熙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不算熟悉的人。

  江书戈。

  他跟着一群跟他差不多的男人勾肩搭背着，面色红润，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熙就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进了洋场里面。

  仅仅只是离的近了，赵熙就能听见里面的高涨的欢呼声，可见里面的氛围有多喧闹。

  “大大大！”

  “是小！翻盘哈哈哈！”

  “不要，我还有钱，我可以赢——”

  尖锐的声音让赵熙皱眉，她看着四周司空见惯的模样，捏紧了手里的药材。

  不知道大小姐清不清楚江书戈的行为，但是以赵熙对大小姐的猜测，她是绝对不允许江家出个赌鬼。

  怪不得最近都没有看见江书戈，原来一直混在这里了。

  赵熙心里沉着想法回到了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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