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开始就喊卡，并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打乱演员的情绪。

　　不过不同的导演风格不一样，有的导演开机镜头会让演员自由发挥，找感觉，然后等剧组磨合完了，再重拍一次。

　　当然，也有导演喜欢通过磨第一个镜头来加速剧组的磨合。

　　李庵并不是这两个类型的导演的，他拍戏，真的跟他的性格一样，很绅士很温吞，一脸不好意思地挥手叫俞飞虹过来。

　　等俞飞虹过来后，李庵双手捏在一起，陪着俞飞虹会看刚刚拍摄的镜头，“怎么办？镜头里你太漂亮艳丽了……”

　　见俞飞虹一脸若有所思，李庵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其他人，主要是摄影师鲍德戏，他希望鲍德戏能给些建议。

　　俞飞虹的妆容并没有什么问题，很朴素，主要是她的精气神太明媚艳丽了。

　　这恰恰就是俞秀莲这个年纪身上有的东西，这种风情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哪怕她成熟的身体被遮掩在宽松的衣服下面。

　　但是李庵却又希望这种代表性的生理特征能够收敛一些，太外露就显得过于轻佻不够内敛了。

　　俞秀莲若是一直这么娇艳动人风情四溢，李慕白会这么压抑吗？

　　两人只怕早就天雷勾地火了。

　　唐龙站在李庵身后，李庵一说这个问题，他就反应过来了，看来一开始选了杨子琼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杨子琼版本的俞秀莲，某种程度上是符合李庵这个要求的，老气或者暮气都是因为过于压抑才产生的。

　　但是想要俞飞虹身上也有这种气质，这个要求就太高了，因为这很矛盾。

　　俞飞虹正值三十出头，正是一个女人正成熟美丽的时期，从里到外都熟透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风情。

　　李庵现在是需要俞飞虹既具备大龄剩女身上的那股成熟风韵，但是却又希望这股成熟的风情是透着克制和压抑的。

　　通俗地来说，就是需要俞秀莲身上的气质，既出得厅堂，又入得洞房。

　　艺术指导叶锦天建议道：“要不，继续在妆容上下点功夫，让妆容看起来雍容内敛……”

　　李庵摇了摇头，“我喜欢她现在的妆容，清水出芙蓉，干净素雅，不想再在她脸上加东西了……”

　　蒋志强一脸无奈，低声对旁边的李廉杰问道：“你听明白他想要什么没？”

　　李廉杰耸肩道：“没太明白？我觉得挺好的……”

　　唐龙见李庵迟迟没有找到解决方法，提醒道：“导演，要不再拍摄一段，让李慕白入镜，让两个人互动，或许你能看出来一点东西来……”

　　李庵感激地看了唐龙一眼，点头道：“嗯，这是个好办法，那就继续拍摄……”

　　……

　　恬静平常的江南水乡，一派祥和，农人牵着耕牛从村口的池塘边走过。

　　村口镖局门口，一副忙碌的景象，伙计们正在做出镖前的最后准备，忽然一个拿着旱烟的老师傅眼眸一凝，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哟，李爷来来……”

　　镜头切换，李慕白一袭长袍，牵着一匹黄马行走在村口的小路上，马背上还绑着一个大盒子，他姿态闲适，透着一股隐世高人的气息。

　　老师傅忙转头对正在跟老姐妹话家常的吴妈喊道：“李爷来了……”

　　吴妈一路小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俞秀莲的名字，很显然，她对李慕白的到来很高兴。

　　一直到了俞秀莲的房间，直接喊道：“秀莲，李慕白来了……”

　　俞秀莲正在整理衣服，闻言怔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李爷……”

　　“李爷……”

　　“……”

　　李慕白背着长长的盒子，自顾走进镖局，旁边只有一个奶妈陪同，他还跟奶妈话家常，显然都很熟悉。

　　“家里还好吧？”

　　“好……”

　　李慕白直接进了二门，将镖局当做自己的家了，正当他将背上的盒子放在桌上时，俞秀莲从后面出来了。

　　“慕白兄，好久不见……”

　　“是啊，镖局生意还好吧？”

　　“cut……”

　　李庵耐着性子直接将开片的几个镜头都拍完了，不管是镖局的镜头，还是李慕白的出场，他都很满意。

　　但是，依然觉得俞秀莲太艳丽了，情绪不够压抑，也不够内敛。

　　他转头对众人问道：“怎么样？你们有什么看法没？”

　　唐龙对于李廉杰的出场还是很期待的，果然，李廉杰将李慕白的大侠气质都呈现出来了，不过，他也有短板。

　　李廉杰的身高不足1.7，所以他背着这个足足有一米长的剑匣，比例有些怪。

　　另外，唐龙有些不解的是李庵为什么不没有修缮这里的古建筑，一看就是原滋原味，墙壁和木头都因为长时间没有修缮而掉色了。

　　尤其是木头都发白了，木房子，那怕是穷人家庭，也知道隔段时间要刷一次桐油的，类似镖局这种打开门做生意，不可能不注意这些门面功夫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李庵就是要复制六七十年的武侠风格，还原胡金铨张彻那个时代的风格。

　　见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唐龙觉得有些尴尬，就主动说道：“我觉得飞哥的情绪可能有点偏差，其实你不需要演出那种克制来的，你只要当李慕白是兄弟就可以了，俞秀莲和李慕白之间的克制，不是某一个人，其实，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的，不管是贝勒还是镖局上下，都是将李慕白当做自己人。但是，恰恰就是两个人自己，都各自有隔阂导致情感没法表达出来，其实，真要演出的那种克制，反而尴尬，两人之前可是一起闯荡过江湖……”

　　“总之，你恰恰是不能演出情来了，你要演得坦荡，你是名震江湖的侠女，更是雄远镖局的当家，你有一大家子要养，你是孟思昭的未亡人，你当李慕白是兄弟……”

　　“啪……啪……啪……”

　　随着李庵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不管他们是否听懂了唐龙的话。

　　俞飞虹美眸直直地盯着唐龙，直接凑了过来，用手勾住唐龙的脖子，毫不避讳地说道：“阿龙，今晚我去找你，你帮我理解一下俞秀莲的人物心理……”

　　唐龙摊手道：“其实俞秀莲全片都是这样的心态，那怕她心底也对李慕白动心了，但是这些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对她来说，喜欢或者爱都是需要克制……”

　　他转头对李庵说道：“为什么李慕白最后不愿意留着那口气等解药过来，因为他只有那一刻才能表达心意，他若是活了，那番话就一直不会说出口了……”

　　李庵满脸笑容地看着唐龙，这一刻，他觉得唐龙是他的知己。

　　只是可惜，这部电影，唐龙根本就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

　　唐龙说完这些话后，转身就离开了拍摄地点，对他来说，这部电影已经毫无惊喜了。

　　李庵所谓的武侠版《理智与情感》，就是展现一段中国封建社会的一段禁忌之恋而已，从而表现那个时代的性压抑，礼教压抑，离经叛道的玉娇龙反而成为了自由的标签。

　　其实，换一个载体，一样可以将这些元素展现给西方观众看，只是不那么唯美而已。

　　比如，女人的裹脚布。

　　一个裹脚的女人和一个不裹脚的女人，封建礼教和反抗礼教，畸形的美，原生态的美，打破礼教束缚，对自由追求……

　　听着李庵毫不掩饰地对唐龙夸赞，张子怡看着唐龙离去的背影，眼眸中情绪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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