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生现在的名字是钱逸飞，虽然现在和水淼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目前，整个上海的地下组织都还在重建中，大家能做的就是潜伏待命。

  至于他和水淼在这偶遇，他也查清楚了，一切都是因缘巧合。

  水淼是因为刘婶为了报答她的恩情给她找的职位，现阶段还不适合发展对象，只能把她先安插在这里。

  至于他，考入无线电管理处的最初目的并非潜伏，而是解决生活问题。他近段时间受伤了，原有的工作也没了，生活压力颇大。

  恰逢当时国民政府需要电报人才，无线电管理处在闸北的公新路鸿吉里一弄办了一个无线电训练班。

  那个时候钱逸飞已经脱困，偶然得知这个消息就向组织报告，询问是否可以参加考试，组织也是考虑这是一步好棋，同意了他的申请，彻底让他蛰伏，消除了近段时间的一切活动，这也是他和刘婶这段时间没有联系的原因。

  经过培训考试，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无线电管理处。没想到一进无线电管理处，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加惊吓。

  当时钱逸飞的心情紧张可想而知，但是看水淼毫无波动的脸，又暗自羞愧，自己的表现还不如一位没有任何经验的大娘。

  现在他被安排在无线电管理处的营业科工作，主要就是画广告画和招揽生意。工作不难，他现在愁的是怎么和大娘取得联系，两个人在这里也算是有个依靠，但是必须保持同步才行。

  正想着招呢，发现同科室的同事张方敏正在抱怨自己的寝室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就好像狗窝一样。

  这也是无线电管理处的一个严格之处，像他们这样的，都要求住在寝室里，半军事化管理，要出去都要登记，更不用说外来人进来了，导致很多富家子弟哀声怨道。

  钱逸飞顿时茅塞顿开，附和张方敏的话，“可不是，要是来个人帮我们整理整理也好的。”

  “别想了，我家佣人要过来都不准。”张方敏家大业大，他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性子不坏，就是娇气。家里人给他安排的这工作也只是为了能有个地方管管他。

  “家里人不行，我们自己单位的行不？”钱逸飞引导着张方敏往这边想。

  “对啊，后勤那帮人也都是在宿舍区的，我找蒋大发去。”蒋大发就是负责管理清洁工的。

  这下稳了！但是钱逸飞还是拉住要走的张方敏，“急什么啊，这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行的，年纪要大点吧，要是找个小姑娘，风言风语都能把她搞臭了。我想着最好还是找个勤快点的，稳重点的，最好目不识丁，毕竟我们总会接触到一些敏感的信息。”

  钱逸飞每说一点，张方敏就点一次头，“逸飞兄，还是你想得周到。”

  钱逸飞看着张方敏兴冲冲地出去，心里想着自己这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看大娘那边能不能会意了。

  水淼一听说有人来找过蒋大发要清洁工做家政工作，顿时上心了，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但是听到其他人都在讨论这额外的工作有多少佣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需要耍点手段了。

  水淼暗悄悄地找到蒋大发，偷偷地塞了两个大洋，这可是大手笔了。

  “怎么对这活这么感兴趣啊？”蒋大发原本以为手底下这帮穷人都是榆木脑袋，没想到还有机灵的！

  “去寝室打扫也就一个星期晚上去一次，一年才八个大洋……”蒋大发掂了掂这两个大洋，“你这血本有点厚了”

  “俺听说，去那边干活一天，主家还会补一餐夜宵。”

  蒋大发噎住了，这还真的是这老太婆能干得出来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死鬼投胎，忒会吃了，食堂那边都来跟他反映了。

  原本进来瘦麻杆一根，现在横向发展的都快比他壮实了。

  “滚滚滚，净想着吃，我们后勤的名声都被你拖累了，别的部门都叫我们饭桶了！”

  “那这活……”水淼装作木楞样，还要讨个准话，一看就是不同意要把钱收回的架势。

  “滚！！”水淼看着他将钱收进抽屉，知道这事成了，麻溜地滚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钱逸飞晚上过来张方敏寝室串门聊天的时候，就发现他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呦，这可以啊！”钱逸飞知道这是安排了人，但是还不知道是不是大娘。

  “逸飞，你还别说，我找的大娘那是一等一的好，看看，这地板纤尘不染，看，她还给我的窗台边上放了一瓶子野花呢，别说，挺有意趣。”

  等到水淼捧着洗好的衣服进来，钱逸飞的心稳了，第一步计划完成了。

  “张先生，您的衣服都洗好了，我到露台去晒起来，明天早上给您收过来。有什么要洗的就放着，下个星期我过来。”

  “成成成，那下个星期见。”张方敏挥挥手送走水淼，转头对着钱逸飞说道，“怎么样，不错吧，我说你也请一个，一个星期打扫一回。”

  “我再想想吧，我寝室没有你这么脏乱，还能凑合。”钱逸飞拒绝了，没必要这么快。

  接下来，张方敏说起这事，钱逸飞也有意无意地帮腔，做生不如做熟，有心动的直接找到张方敏，把水淼下班后的时间瓜分的差不多了。

  “逸飞，你再考虑，水婶的时间可都没了。”

  “啊！怎么这么抢手，我这还没想好呢？”

  “废话，水婶那业务能力没的说的，比家里的佣人还要周到细致。嗨，你能想到水婶还会刮痧推拿吗，那劲道，保管让你沉疴尽去！”

  呵！他是亲身体验过的！！

  “那我也定一天。”

  就这样，费尽心机，两个人终于接上头了。

  水淼敲响了门:“钱先生，今天我过来给您收拾屋子。”

  “进来吧。”钱逸飞看着水淼进来，难掩激动，“大娘，我们这是终于见面了。”

  水淼动作不停，一边干活一边和钱逸飞轻声交谈。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发展成一员，你要做什么，不用跟我说，有事情找我就行，能做的我都会去做的。”

  说完又说起了管理处从上到下各个人员之间的关系。主要还是她说，钱逸飞记。他刚来不久，人际关系还没搞清楚呢。

  “总务科的那个刘胖子，你要当心，笑面虎一个，还最会嫉妒有才干的人，后勤里面那个嘴角有一颗痣的吴安是他的人……”

  巴拉巴拉说了两个小时，小到一个清洁工和哪个头目尤其有七弯八拐的关系，大到他的主管领导徐恩增有几房外室都说的头头是道。

  “对了，有一点你要记一下，徐恩增和你也算是同乡，他是吴兴人，喜欢喝毛峰，听评书，最喜欢看的书是于谦的《忠肃集》。”

  如果之前钱逸飞还有点不以为然，听了两个小时之后，对水淼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了，今天就到这了，你好好消化一下吧，对了，下次有空教我认认字吧，不读书，工作都很难开展啊。”

  要走的时候，钱逸飞叫住水淼:“水婶，谢谢你！”谢谢你在这里为我撑起了一个喘气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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