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珏闻言不敢乱动，但也开了口：“陆大人若是看不到，孤给你翻便是。”

身后的人并没有采纳这个意见，他翻了一页，脸上神色未变，嘴却很恭敬：“微臣不敢让皇上代劳。”

苏明珏身子被对方拘着，距离又靠的近，没一会便有些耳热起来。

他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劲，正想开口说几句。

对方唇堪堪擦过他的红唇，指了一处道：“是这，微臣实在是不知如何取舍，重了怕百姓不堪忍受，轻了又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又是一阵酥麻感觉在他身体里燃起，苏明珏本还想开口的心，因为政事彻底忽略了，专心看起了奏折。

折子所言之事确实是不好定夺，事关到百姓生计问题。

如何重罚？

要不要重罚？

怎么重罚？

这些东西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苏明珏看着这，认真地思考起来。

陆少虞看着对方专注的眼神，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将身子略微侧低了一下。

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一种清爽又带着淡淡橙香味从对方身上缓缓传来。

手底下的人软软的，抱在怀里轻薄又清瘦，却让他感到很心安。

看到对方的耳尖泛红，他伸出手刚想轻轻的触碰一下，底下的人出声了：“此刑罚一拆为二，分步进行，按严重程度来一一设立等级查处办理。”

陆少虞见状，心中可惜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本想着点到为止，将身子直起，谁知对方突然回过了头，他的手大差不差的碰到了对方的耳垂。

苏明珏感受到一阵温热后，迅速将身子拉开了。

又见对方眼里带了丝迷乱。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方才对方做的那些分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看不到，什么这不对那不对的。

苏明珏扫了一眼奏折上书写的事宜的位置，明明就放在奏折的前段，那么明显的地方，怎么会看不到。

他瞪了对方一眼，将折子丢在了对方身上：“陆大人自行决定吧！拟好后直接上折子便是，朕根据具体情况自会批注。”

对方说话间，脸上带了一丝红润，眼睛也圆圆的。

陆少虞看到这幕，将折子收了回来，恭恭敬敬的站好了。

糟糕，过了度，让对方生气了。

为了快速平息怒火，陆少虞拿着折子快速离开了。

转身离开的瞬间，对方斥责了他一句还不过瘾。

又添加了一句：“以后所有折子陆大人呈上来便是，不必当面汇报，若是要紧事，标注加急便是，朕会第一时间查看。”

陆少虞点了点头，随后耷拉着脑袋退了出去。

皇上生气，后果很严重。

......

几日后，御书房。

一小太监将折子呈了上来，低头禀告：“皇上，陆大人上了加急折。”

苏明珏看着奏折，随口问了一句：“可说何事？”

小太监道：“陆大人没说，只说此事需要实地考察，还请皇上拨冗和他一见。”

“实地考察？”

苏明珏闻言上心了起来，能实地看的东西，怕是平日里不好呈于书面。

苏明珏暗想此事怕是非同小可，便点头答应了。

若是官员腐败，百姓有冤无处申，那此事他必定严惩不贷。

“可说什么时辰？”

“说是戌时，陆大人将会接皇上出宫。”

戌时稍稍有点晚了，那时怕是天都黑了。

但想到有此事可能是天黑才能做的，苏明珏又觉得这样做没有问题。

戌时正刻，苏明珏换了一身寻常的宝蓝色仙鹤圆领长袍出了宫。

坐上了陆少虞安排的马车，一路向东，直到一处高处停了下来。

喜德掀开车帘，苏明珏弯腰从中钻了出来。

就着昏黄的光，看了四周一眼后，他看着此地有些熟悉，好像什么时候来过一样。

还没等他仔细思量，陆少虞一身白色长袍从里面走了出来，欠身道：“皇上，这边请。”

跟着对方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是到了一座塔前。

苏明珏看着眼前的高塔，迟疑道：“这是？”

陆少虞笑道，“皇上上去便知。”

苏明珏料想可能暗藏深意，便没再多说，抬着脚也往前面走去。

喜德跟在后面，准备随着主子前行，却被陆少虞拦了下来：“还请公公见谅，此事公公进去不太方便。”

历来文臣对太监是颇为忌惮的，因前朝有宦官当权把持朝政的局面，因此许多事一些重臣并不想让太监知道，以免对方借机生事。

喜德闻言看向苏明珏，苏明珏对着他点了点头。

见状，他停留了在原地，没再跟上。

陆少虞走在前面，苏明珏跟了上去。

比起京城别处气势恢宏的塔，这座塔显得拙朴许多，没有向外华丽延伸的飞檐，也没有描绘精致的斗拱，有的只是一节节的木榫组成的一圈圈的圆形屋顶，层层叠叠直至楼顶。

陆少虞最先带着苏明珏走的不是塔上，而是旋转了放在塔前的一处狴犴（bìàn）石像。

不多时，一道地下通道出现在眼前。

陆少虞走了下去，苏明珏也紧随其后。

入眼的是满目的通红的烛火，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牌位，以及排列整齐的书籍。

苏明珏看到这眼前环绕一圈的“壮观”，有些错愕地看向陆少虞，“此处是哪？”

“这里是九层律塔，我陆家世代创建的律法都尽归于此，这里藏着各个地方的律法，从京城到乡府应有尽有。”

“那这些牌位是？”

陆少虞取了三根香点上，对着牌位拜了拜，“他们是践行这些律法时，受到迫害的人。”

苏明珏闻言往牌位上的名字看去，上面各个姓氏都有，不仅仅是陆氏子弟。

听到这，他内心颇受震撼。

他一直知道陆家百年簪缨世家，却不知书香门第的背隐藏的是他们对世间公平和百姓福祉的追求，为律法而亡，此乃大义也。

多少律法一经推出，必将动摇世家和门阀的利益，此上下的改革，势必会受到阻扰，其首当其冲的便是个人的安危。

看到这，苏明珏想到了刚刚陆少虞转动的狴犴，它象征着公正无私，明辨是非，陆家将其放在这些律法上面，其目的不言而喻。

苏明珏看着这些为人家公正，前仆后继的人，内心深受感动。

“我也来上一炷香。”

说着苏明珏也点了三根，鞠躬拜了拜。

陆少虞看着苏明珏上香，沉声道：“我带陛下来此，是想告诉陛下，我和陛下的心是一致的，海晏河清也是我陆少虞毕生所求。”

苏明珏闻言一阵静默，今天这趟出行实在是太有重量了，以至于他此刻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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