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来了？”

  齐筱没有想到吴星宇会来，在那天他走投无路拨出去的那通电话没有被接通，也没有被回拨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了，吴星宇根本不会再理他。

  他没有脸也没有勇气再拨出第二通电话。

  “你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吴星宇的下巴向站在一边的男孩点了点，他的语气很冰冷，没什么感情。齐筱从来没有听到过吴星宇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哪怕是十年前他选择离开他的时候。

  但这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谁会对一个在自己失去亲人和面临破产困境时，无情抛弃自己的前男友和颜悦色呢。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着头继续迈上了楼梯走了过来。

  “先进屋再说吧。”

  吴星宇没有再说什么，他让到一边等齐筱开门。而地上的那个小吴星宇也和他一样沉默，退到了另一边，眼睛却一直都在偷偷打量这个和他长得有些像的叔叔。

  屋内很小也很简陋，很多杂物没有地方可以收，尽管已经被摆放整齐，也擦得很干净，可也还是看起来很繁乱。

  齐筱拿着菜逃也似的进了厨房，他说现在太晚了，孩子得吃饭。

  吴星宇无所谓齐筱的这种不知所措，他默认了齐筱短暂的逃避，在屋子里四下环顾着。

  破旧的沙发上还有些擦洗不掉的污渍，吴星宇只是看了一眼就选择了放在一边的塑料折叠椅坐了下来。

  然而小吴星宇却对这些都很习以为常，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然后坐在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沙发上，拿出包里的书本打算在茶几上写作业。

  “你没有书桌吗？”

  男孩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第一次和他开口说话的男人，然后继续翻自己的作业本，淡淡的回了简短的三个字。

  “过去有。”

  三个字，吴星宇却听懂了这其中的意思，过去有，但现在没有了。

  这么大的孩子，对于生活中发生的变故看起来接受的很快。也许，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存在的不合常理，所以对如今的境况，并不意外。

  “我可以看吗？”

  吴星宇指了指男孩放在一旁的那堆作业本和习题。

  男孩书写的手顿了一下，嗯了一声应允了。

  手指一页页翻着，男孩的字体非常工整，作业没有过任何的错误，永远都是优+和老师的表扬语。

  而另外几本数学，物理等习题，已经不再是小学的内容，都是初高中的知识范围。并且也已经完成了大半。

  吴星宇挑了挑眉，似乎更确定了这个孩子的身世。

  他将一本习题摊开放在了男孩面前，指出了其中一道题的错误。

  等齐筱在厨房里心不在焉的匆匆做完晚饭端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吴星宇的西装已经脱下来放在一边。

  穿着马甲白衬衣的高大男人坐在男孩的旁边，在仔细的给孩子讲题。

  这画面就好像是一个梦，齐筱端着盘子站在那里有几分钟的时间都一动不敢动，他好怕只要他动一下，梦就醒了，吴星宇也会消失不见。

  “爸爸？”

  孩子的声音唤醒了齐筱，他眨了眨眼，吴星宇还坐在那里，一脸漠然的回望着自己。

  原来，真的不是梦。

  “饭，饭好了，洗手吃饭吧。”

  三个人围在一个小圆桌前，沉默的吃饭。

  齐筱除了给孩子夹了几筷子菜里并不算多的肉外，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吴星宇的脸。

  这个男人和十年前的样貌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俊朗帅气，梳理整齐的头发，垂着眸子向下看时，眼尾的线条流畅优美，眼底还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齐筱的视线一点点的描绘着男人，像是在加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要把人深深印在脑子里。

  视线扫过高挺的鼻梁和精工雕刻般完美的脸型，看着他吞咽食物时，滚动的凸起喉结，然后顺着带着青筋的颈项收入了一丝不苟，连第一颗纽扣都被系紧的白色衬衣领内。

  记得吴星宇在十年前也拥有一种禁欲系的诱惑力，但是十年后的他比起大学时更多了一份上位者的气势和疏离感，这让他显得越发高不可攀和冷淡。

  如果说十年前，齐筱就是被男神选中的幸运儿，那么如今他们已经可以算是云泥之别了。

  他齐筱现在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

  也难怪吴星宇在这次重逢后，视线几乎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自己现在应该特别难看吧。

  饭后，齐筱收拾完了桌碗，还想再切些水果，却被吴星宇拦住了。

  “不要再拖延时间玩这种过家家了，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吴星宇站在厨房的门口，一句话就戳穿了齐筱卑微的小心思。

  于是他洗了个苹果又挑了两个橘子递给孩子。

  “小辰，你去屋里吃着看书玩一会儿吧，今天看动画片也可以。爸爸和这位......叔，叔叔有话要聊。”

  吴星宇听到那句叔叔，鼻子里发出一声嘲弄的哼笑。

  “我已经不喜欢看动画片了。”

  男孩直直的看着齐筱，他的眼神里带着冷意，话语就像是一种控诉，戳进了齐筱的心。

  接着，他没有给怔愣的齐筱反应的时间，提起自己的书包就走进了屋内，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齐筱把手里的苹果和橘子缓缓放在了桌子上，有一颗没放好，滚到了地上。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微长的头发挡住了他内陷的脸颊，视线落在地上掉的那颗摔破了的苹果。

  “齐筱，他是怎么来的？”

  吴星宇直入主题，并没有和齐筱兜圈子。

  齐筱依然垂着头。

  “他是我儿子。”

  “我明天就可以去带他做检验，你这种谎话毫无意义。”

  齐筱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他嘴唇颤了颤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就听到了吴星宇接下来的话。

  “齐筱，你做这样事情的时候，有想过我以后会有自己的爱人，会结婚吗？你有想过这会对我的家庭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你没有，你和过去一样，一直都自以为是。”

  “对，对不起。”

  吴星宇看着男人落魄颓丧的模样，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心疼，反而有种出奇的畅快。这感觉就像是嗑了什么让人兴奋上瘾的药一样，浑身的血液都隐隐在激荡着。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激动的像是一个活人。

  于是他嘴角扬起了残忍的笑意，说出了更戳对方心窝的话。

  “齐筱，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柳家的千金刘媛，上大学的时候你也见过的，她父母和我家是世交，如果不是当初我选了你，本来父母也有意撮合我们。

  不出意外她会是我未来的妻子，以后我们会有自己名正言顺的孩子。

  所以齐筱，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未来的妻子，你也对不起屋里面的那个孩子。

  更不用说，你现在带着孩子一起混的这么惨，是因为你婚内养私生子被你老婆抓住了离的婚。伤害已经造成了，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

  吴星宇一句一句的责问，就像是砸在齐筱肩背上的重锤，他的脊梁一点点的弯下去，细瘦的手腕几乎再撑不住他的身体。

  而吴星宇给了他最后的审判。

  “齐筱，你养不起我的孩子。”

  他的意思很清楚了，齐筱的眼泪在头发的掩盖下，一滴滴重重砸在破损老旧的劣质地砖上。

  他要把孩子带走了，把自己仅存的那点念想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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