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政和元年十一月，柳慕远跟随耶律淳来到了辽帝国的首都。

他身穿一件羊皮坎肩，头戴狼皮帽，打扮的像一个草原上的牧羊人。

“柳兄弟，要不要直接跟本王一起去拜见陛下？”

“算了，学生还是去找我们的队伍吧，”柳慕远摇摇头，“我啥都不是，不可以越级面圣。”

耶律淳思索片刻，点点头，“也好，你们南朝的相公们都是小心眼，这样咱们就暂时分开吧，等忙完了公事再去寻你。”

上京一水分两城，沙河北边是皇城，南边叫做汉城。

柳慕远领着老杨，打听着寻到驿馆，让看门的去通报一下，说御厨柳副使从南京过来了，那边的任务已经完成。

童贯等人压着辎重，舟车劳顿，才来没两天，听见那个半道窝在析津府享福，而且貌似已经立了功的小官掐着时间来到，心中顿生妒忌，感觉十分的不爽。

于是让人将他喊进来，太尉挑毛病说：“在敌国过的挺舒坦啊，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御厨娘子呢，怎么没见她。”

“水土不服，”柳慕远瞎扯道：“病的走不动道，就留在南京养着了。”

“哼，”太尉一甩衣袖，“出发的时候跟着那么多的店家，最后就你一人到达，都是些没用的。”

冷着个脸，“后天觐见辽皇，你就夹杂在送货队伍里看着就好，一个人能有什么用，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卑职领命，那就先下去了。”柳慕远唱个喏。

童贯甩甩手，意思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烦人了。

“郎君等等~”出来驿馆没一会，郑允中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并肩跟他走在一起。

“”南京那边到底什么个情况？

“就是教会了他们怎么给猪肉去腥臊，然后传授了几个菜品给王府的厨子。”柳慕远说道。

“魏王给你写感谢信了没？”

“没，说回去的时候写，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王爷说，为了表示感谢，可以让咱们在那边买五百匹战马带回大宋。”

“嚯！”老郑激动的一把拉住他，“这是真的吗？郎君，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柳慕远无奈的样子看着他，“我可是没钱买，嗯，就是有钱也不当大冤种。”

“此话何意？”

“相公不见童太尉刚才那德行，我要是真的买了马，怕是要被他直接夺走，本钱都不能给，你信不。”

“信，”郑允中点点头，“但马匹是必须要购买的，就算落在他手，也是大家的功劳。”

斟酌一下，“这样吧，到时候老夫先一步去河间调度钱财，你在南京等着，等买了马，咱们一起往回走。”

“学生听相公的，”柳慕远接着询问道：“是不是觐见完辽皇，大家就直接散伙？”

“怎么也得待上个几天，该有的仪式不能缺，”笑着安慰他说：“这边对郎君来讲，已将无关紧要了，随便在城里玩几天吧。”

有他这句话就行，找了家比较好的客栈住下，跟老杨先去逛街。

汉城里头也有两个很大的贸易市场，东面是买北番特产的，西市则是回鹘大食商人的地盘。

先去西边逛了半天，香料很多，毛毯，金银盘子什么的才是大项，然后就是回鹘人带来的玛瑙玉石。

“给你闺女买点玉石吧，我出钱。”

柳慕远好心的说道，难得来一趟，总想着带点特产回去。

老杨头撇撇嘴，“给她买这个才是白瞎了，还不如买把波斯弯刀呢。”

“好主意~”

就当是当工艺品买来玩，打听一下价格，俩人挑了好几把，付钱时，人家不要钱引，幸亏带了点金银，称出一小块碎金子付了款。

他挂在腰间一把，嘚瑟的走几步，剩下的跟老杨抱着回到客栈。

“柳郎君~”

外头雪下的大了，柳慕远在店里叫了些羊肉，跟老杨正吃着，郑允中一个人走了进来。

“相公一起吃点。”

老郑也不客气，叫添了双碗筷，老杨有眼色，碗里添了些肉，拿到房间自己去吃，让他们单独说话。

“让你给说准了，”他叫了一壶酒，倒上自己吃一杯，“老夫将买马的事情给童贯说了，那厮果然是要留给他的军队使用。”

咋一下就不客气了呢，柳慕远笑道：“给西军其实也不错，弄到京城给禁军的话，还真没什么用处，除了威风一下。”

郑允中吃一口羊肉，点点头，“这也罢了，不过得了好处后，他倒是改了口，同意你跟使团的官员一同觐见辽皇。”

柳慕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行，早敷衍完了早离开，这边冷得慌，想回家了。”

“你不是还要给辽皇烧菜？”

“现在没兴趣了，官家来时跟我说过，无过就是功，叫我敷衍一下就行。”

“原来如此，”郑相公轻松道：“那没事了，到时候你跟着我们后头，也不用吱声，看看热闹就可以了，然后咱们待几天就往回走。”

两日后，柳慕远尾随在使团的最后头，有幸见证到了那历史性的一刻。

太尉童贯携带了极多的珍奇宝物，甚至像浙江漆具、火阁、书柜和床椅等起居用品，献给天祚帝。

尽管耶律延禧笑纳了他的献宝，还是非常蔑视他，当众指着童贯嘲笑道：“南朝人才如此！”

这种肆无忌惮地奚落不但是对童贯本人的人身攻击，也是对宋朝君臣从人格到国格上的侮辱。

童贯感到很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发作不得。

堂堂大宋不是没有人才，而是当朝君臣对于外交大事竟然如此轻率用事，也难怪契丹人的嘲笑了，这真是自取其辱！

不过，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个事件，让童太尉内心受到严重的创伤，此后，对契丹王朝更加充满敌意。

于是在十年后，乘人之危，开始纠结重兵，开始攻打辽国南京城，结果却是被一群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给打散了魂魄。

从此后他就给吓破了胆子，当后来的女真人打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仓皇逃命这一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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