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坊的楼房空旷阴森，每当寒风刮过，就像鬼哭狼嚎般刺耳。布置完毕不久，传来汽车引擎声，有人进了这片楼盘。他们的约定之地，是八坊楼盘4单元5号楼的楼顶。

  丁南树独自一人前来，身材矮胖的他，气喘吁吁地从一楼爬到十八楼，到达顶层时几乎无法呼吸。在昏暗之中，丁钟灵坐在轮椅上，打着石膏的腿放在一边，只依稀可见他的身影。

  丁南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丁钟灵问：“灵灵，你叫我来这儿干什么？”

  林钧藏在柱子后，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改锥，低声问：“老大，要不要我去解决了他？”沈枫挥手制止，无奈地说：“冷静点，丁南树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先看看丁钟灵想干什么。”

  其实，丁南树独自一人来这，让沈枫感到意外。深夜，八坊楼盘附近就是北山公墓，这片荒郊野外的工地并不安全。林钧也疑惑：“老大，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客气？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沈枫同样困惑：“我也不清楚情况。”

  丁钟灵这时开口：“二叔，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丁南树声音颤抖：“灵灵，再等等，二叔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丁钟灵冷笑：“二叔，你知道我身上有多少伤吧？从小到大，我和妹妹受了多少苦？你以为我结婚就能逃离那个……”

  丁南树低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柳柳惊讶：“老大，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客气？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沈枫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丁钟灵再次开口：“二叔，道歉就免了。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对付丁北杨的宁吾集。”

  丁南树一惊：“灵灵，你在开玩笑吗？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快，跟我回家。”

  丁钟灵轻蔑地看着他：“我既然想对付丁北杨，自然有我的理由。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枫叶集团的董事长，魏氏集团的董事长，沈枫。”

  丁南树愤怒：“丁钟灵，你在开玩笑吗？你联合外人对付你老子的公司？你疯了吗？”

  丁钟灵疯狂地大笑：“哈哈哈，疯了？天下有这样打死自己女儿的老子？有把女儿和狗拴在一起的老子？”

  她指着丁南树：“你说，他哪件事做得像老子应该做的事？啊？你说啊？”

  丁南树不由自主地后退，结巴道：“灵灵，我也恨他，但我们这些人，终究要靠他活下来。”

  丁钟灵冷笑：“所以我现在要打破这个绝望的轮回，由我来结束这一切，不好吗？”

  丁南树痛苦地看着她：“你做不到的！我……”

  他脸色惊恐：“你没有经历过他的恐怖，虽然我也恨他，虽然我也在惹事，但没人能干掉他。”

  丁钟灵看着自己的手，冷笑道：“不成功，便成仁。”

  丁南树停顿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丁钟灵平静地说：“炸掉。”

  丁南树一愣：“什么？”

  丁南树惊讶：“灵灵，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向他要钱吗？”

  他顿了顿：“丁北杨不会在乎你的生死。”

  丁钟灵玩味的表情：“你放心，他会的。”

  丁南树依然犹豫：“……”

  丁钟灵冷冷地说：“没有但是，他会的。”看到他还在犹豫，她突然吼道：“丁南树！你这个蠢货！你应该没忘记你是怎么废掉的吧？”

  丁南树身形一晃，脸色苍白：“你怎么会知道？”

  丁钟灵盯着他，讥笑道：“我什么都知道。”

  丁南树依然犹豫……

  丁钟灵挣扎着站起来，拄着拐杖靠近丁南树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风声太大，沈枫没有听清楚。

  接着，丁钟灵狂笑：“怎么样？你想让我告诉全世界吗？你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丁家的丑事吗？啊？哈哈哈。”

  丁南树绝望地低下头：“好！但除了这件事，我不会配合你。”

  丁钟灵轻蔑一笑：“放心吧，其他的事你也做不了，我会安排好的。”她指了指旁边的方便面，“你就在这儿待几天，这是你的新手机，有事我会联系你，求救短信会定时发出。”

  丁南树顺从地听命，像个战败的俘虏。

  丁南树抓住她的手臂：“灵灵，答应我，不要做违法的事，好吗？”

  丁钟灵嘲笑道：“难得你忽然这么有良心。”

  说完，她轻轻挥手，沈枫等人悄悄从另一边下去。他们避开丁南树的视线撤离，并留下两个手下监视这里，以防丁南树反悔。

  手下早已悄悄拆走了丁南树车上的GPS。

  沈枫等人开车离开。

  丁钟灵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丁南树定位，又看了看已安装好的摄像头画面，丁南树仍站在那儿，没有离开。

  丁钟灵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来回缠绕，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不答应，来之前我就知道他会答应。”

  沈枫笑眯眯地问：“咋了，你算计好了？”

  丁钟灵眯起眼睛，温柔的眼眸中重新透露出腹黑的影子：“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说出那句话，他一定会答应。”

  沈枫这才反应过来，丁钟灵确实最后说了些什么，只是他没听清楚。

  他打开转向灯，鸣笛后转向另一条路，然后问：“我还想问你，刚才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丁南树一下就答应了？你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

  丁钟灵认真地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启：“爸爸……”

  丁钟灵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丁南树，是我爸爸。”

  沈枫猛地一怔：“什么鬼？”

  丁钟灵缓缓呼了口气：“我和毓秀，是丁南树和葛红的孩子。”

  沈枫：……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等一下，这辈分不对吧？”

  丁南树三十年前就废了，而丁钟灵只有十八岁。

  丁钟灵面无表情：“这个世界上有个东西叫人工。”

  沈枫还没从震惊中恢复：“那你爸这帽子有点绿吧？”

  科技绿帽？

  丁钟灵似笑非笑道：“他自己乐意的，他和我妈结婚十几年没孩子，被很多小报媒体盯上，他害怕外人知道他是同性恋，所以照应我去了。”

  沈枫复杂地点点头：“嗯，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丁钟灵补充道：“而且，他也想还给我二叔一个孩子，没想到还多了，我和毓秀是双胞胎。”

  沈枫觉得有点奇怪：“什么叫还给他一个孩子？”

  丁钟灵微微一怔，玩味笑道：“你找上我妈，竟然没找到田秀秀？”

  沈枫瞪大眼睛：“你竟然知道田秀秀？”

  丁钟灵笑眯眯地说：“我不仅知道田秀秀，我还知道当年我二叔和田秀秀的孩子叫豆豆。”

  沈枫心中一震，豆豆，正是田秀秀养的那条狗的名字。

  沈枫好奇地问：“田秀秀当年和你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似乎和你妈……”

  丁钟灵理所当然地说：“情侣，秀秀和我妈是情侣。”

  丁钟灵笑眯眯地说：“很简单。我说过了，丁北杨是个爱面子的人，他害怕家丑外扬，所以他需要给自己和我二叔各找一个老婆。这时，我妈适时出现，她和田秀秀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我妈爱财，田秀秀天真，于是我爸给自己和我二叔搞了两对形式婚姻。

  “但谁也没想到，我二叔假戏真做，我妈推波助澜。”丁钟灵古怪地笑了：“四个人，两对情侣，最倒霉的就是田秀秀。”

  沈枫踩了一脚刹车，震惊地说：“两对情侣！所以你的意思是……”

  丁钟灵笑眯眯地说：“别误会，我二叔和我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父亲收养的。”

  沈枫表情严肃：“怪不得你如此笃定丁北杨明天会因为我二叔失去理智。”

  丁钟灵玩着手指：“血缘可以是假的，但感情不假。当年我爸为了彻底防止我二叔出轨，所以想从源头上消除隐患。”

  沈枫吃了一惊。

  沈枫点点头，此时车子已经驶入市区，两人有种从黑暗走向光明的感觉。

  丁钟灵轻轻呼了口气：“沈枫，希望此事结束后，你不会后悔。”

  沈枫下意识地侧头看她。小妮子静静地躲在光影里，勾唇微笑，如同乡野溪河的流水，清纯明净，一笑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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