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

  棠棠倏的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一边的花草，又指了指亭台中央的石桌。

  是的没错，咱们的棠棠纵使换了个人的梦境待，但也还是小哑巴一个。

  不得不说姜泽厚足够的聪明，他瞬间领会到棠棠的意思：

  “棠棠是需要纸笔作画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随小可爱走到石桌近前：“我来帮你磨墨吧！”

  两人走到桌边站定，只见方才还空无一物的桌子，现在赫然多了一叠画纸和笔墨砚台。

  他自然的立在棠棠的侧边，熟练的拿起墨条研磨起来。

  【我还以为姜泽厚会吓一跳呢！】

  棠棠在看姜泽厚研墨的空隙，在脑海里和123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123点点头，【我也以为，不过……这是不是因为姜泽厚今天所做的梦里，本来就有棠棠你呢？】

  不然，这和画卷里一模一样的景色，如果说不是姜泽厚潜意识里复刻出来的，那都说不过去！

  描图都不带描的这么像的。

  【哦？】

  小可爱“受宠若惊”的眨巴眨巴卡姿兰大眼睛，对系统所做出的猜测深以为然。

  “好了。”

  姜泽厚停下了研墨的动作，将墨条搁置在一边，染上了些许脏污的手搓了搓，下意识的往身后藏。

  棠棠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拿出一只毛笔，就在纸上笔走龙蛇：

  我好饿

  “饿？”

  姜泽厚眉心一跳，有些抱歉的瞧着小可爱：“对不起，现在确实该吃饭了。”

  只见他话音刚落，头顶刺目的阳光就快速西沉下去，周围高悬的宫灯里燃起昏黄的火苗。

  花园中，鹅卵石铺成的路上走来一排端着木盘的侍女。

  她们有条不紊的支起小桌板，将木盘中的食物一道一道的安置在上边。

  此番场景，看得棠棠是目瞪口呆。

  果然是梦境吗？竟然这么好玩？！

  她起了点玩心，再次提笔写道：

  现在该吃的是午饭

  下一秒，天色大亮，桌上的膳食全部摇身一变，从晚上食用的，易消化的羹汤变成了一些当饱的面食。

  棠棠：哇哦～

  “棠棠，咱们吃饭吧！”

  一旁的姜泽厚表现的像是梦中世界的npc似的，对周围诡异的地方察觉不到一丝一毫。

  他眼神闪烁着，桀骜的眉眼间也染上娇羞，一心只想讨得心上人的欢心。

  然而，玩过了之后，棠棠也不会忘记正事。

  她摆摆手，一笔一划的写下：

  不要这个，我要香火。

  香、火……？

  姜泽厚一愣，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一圈盯着棠棠，像只犯了错的小金毛。

  “棠棠……我不是很懂……”

  他局促的把左手的袖子卷起又放下，心里满是领会不了心上人意思的懊恼和自责。

  香火？

  为什么人饿了，不吃饭菜，反而要香火呢？

  这个疑问，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样，将严丝合缝的幕布掀开一角。

  姜泽厚眼眸颤颤，在他澄澈透亮的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一幅精妙绝伦的美人画卷。

  左下角的小字更是像把锋利的刀，笔直的朝着他的心脏刺去：

  福佑12年  汝宁公主像

  活人才可以吃饭菜，需要香火的是死人……

  他抬头，吃力的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少女，只觉得少女的轮廓越发模糊起来。

  像是一束刺目的阳光直直照射进他的瞳孔，撕裂了他精心编织的美梦。

  意识的清醒伴随着经久不息的剧痛，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大喘口气，倏的睁开眼。

  他一时缓不过神来，只能茫然的仰躺着，喘着粗气，像是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许久，姜泽厚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水晶吊灯。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翻身坐起来，视线游弋间，看到了静静躺在自己身侧的小木盒。

  说实话，这个木盒虽然做工精良，用材也好，但经过时间的腐蚀，也早已不复当年的美观。

  深深浅浅的划痕先不论，常年埋在地下，纵使是沉香，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腐败的味道，混杂着自身特有的清香，这种气味并不好闻。

  但姜泽厚却视若无睹一般，轻柔的拿起小木盒，贴在自己的侧脸，深吸口气，像是要入梦般闭上双眼。

  作为和亲的棋子，客死异乡的外人，大崟不会供奉汝宁公主。

  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瞿也同样不会许她进入宗庙。

  那些牺牲了汝宁一人，换来百年和平的百姓们也仿佛不约而同的，忘记了这么个人，一点儿香火也不供奉给她。

  就让他的棠棠，生生在外面受了将近六百年的苦……

  姜泽厚眼中波光流动，光是这么想想，都险些落下泪来。

  他薄唇轻启，轻颤着，带着微不可察的偏执：

  “棠棠，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你需要香火是吗？我给你，现在就给你……”

  说着，他抱着木盒，翻身下床，套上新买来的手套，小心的将画卷取出，展开，挂在墙上。

  随后，他打开电脑，在网上认真学习着上供所需要的物品和步骤。

  姜家两代从商，姜建国和姜大财也会在家中供奉神仙，以求自己财路通顺，万事兴盛。

  所以，姜泽厚毫不费力的就在二楼的杂物间找到了相关的一应物品。

  想到自己也许是棠棠唯一能够依靠的活人，棠棠将会在自己身上尽情索取。

  他握着香火的手都不可抑制的发颤。

  太幸福了。

  “咔嚓——”

  微小的动静丝毫不能引起沉浸在兴奋之中的男人的注意。

  他宝贝似的捧着这几柱香，转身走回三楼，刻意放轻的脚步中是掩藏不住的迫切。

  每晚四点，准时起夜的姜大财还没从梦里完全醒来呢，就瞧见楼梯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姜大财刚要悄摸的跟上去给他一棒槌。

  就发现这道身影，赫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姜大财：？

  这小子半夜不睡觉，搁这捣鼓啥呢？

  他皱起眉头，和姜泽厚有着三分相似的脸上威严更重，张口就要呵斥出声。

  但在姜泽厚转身的那一瞬间，瞥见了他怀中的几根细长的柱体。

  那是什么？

  姜大财眯了眯眼，仔细看去，这形状和长度，莫非……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反手关上门，拐了个弯，悄无声息的来到杂物间。

  进去一看，姜大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马个巴子，挨千刀的臭小子！连财神爷的贡香也敢拿！这是能玩的东西吗？！真是反了他了！！

  视钱途如命的姜大财当即气势汹汹的冲上楼，心里打定主意要逮着那小子好好说教一顿。

  上了三楼，一眼便发现露着一条缝的，姜泽厚的房门。

  他“噔噔噔”的大步走过去，刚要把门一把拉开，就瞧见了让他心底发寒的一幕。

  自家那个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儿子，竟然在一幅画像前面摆上了供桌。

  此刻，他虔诚的举着三炷香，袅袅细烟在他的周身晕开。

  恍惚中，那些迷蒙的烟气似乎都很反规律的，在往一个方向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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