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长生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黎明。

雨已经停了，一夜小雨，至此刻，吹来的风也尽是凉意，不再是那般的清爽。

周围皆是雾气，将这道观给遮蔽，山下不见山上，山上不见山下，只可见眼前光景。

萧洞虚看向这场大雾，好像将这天下都给缩小了一般，一切都只在于眼前所见。

陈长生缓缓睁眼，见那站在屋檐下的身影，轻唤了一声。

“萧道友？”

萧洞虚回过头来，他的目光看向了陈长生。

“陈先生醒了？”

陈长生说道：“何不早点将陈某喊醒？”

“无碍的。”

萧洞虚上前坐下。

陈长生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不解之处，又或者说，是自己纠结不定。”

“昂？”

萧洞虚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

他将那《食灵三法》，以及九逢春告诉他的事情，都一并说予了陈先生听。

陈长生听后顿了一下，问道：“所以，萧道友在纠结什么呢？”

“萧某不明白。”

萧洞虚道：“其实我有办法阻拦劫难继续下去，可到头来，却又面对不了自己的内心，在我看来，杀一人，救天下人，与杀天下人，只为救一人，其实本质上，并无区别，更多的，则是在于九逢春此人，我亦分不出，他到底是善是恶，他是九逢春时，便只是一个为了苟活的渺小修士，为饕餮时，他却又是那个不分任何的吞天之劫，我不知如何是好。”

陈长生听着这样的话，却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萧洞虚以为，陈先生或许能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结果却是让他意外的。

陈长生摊了摊手，说道：“陈某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事情了，所以你这一趟，其实算是白来了，陈某给不了什么建议，在思想之上，陈某是个弱者，远不如你，若是你自己都想不通，陈某这儿，更是找不到答案。”

萧洞虚听着此言，却不禁愣神。

陈长生接着说道：“陈某没有你想的那般德高望重，作为一介俗人，陈某是参不透这些因果善恶的。”

萧洞虚低下了头来，不禁深思。

陈长生道：“坐会吧，这会停安静的，睡一觉也好，说不定一觉醒来，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呢？”

萧洞虚在短暂的思索之后，搬来了一张椅子。

他坐在了陈长生的身旁。

睡一觉……

听着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在这长久的岁月里，萧洞虚也记不清自己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呼……”

他舒了口气，随即闭上双眸，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面有什么，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就如那外面的大雾一般，遮蔽了所有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先生的主意是不错，至少，在这一觉之后，他放松了许多心神。

但他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后来他也就离开了。

陈长生将其送到了道观的门口，也没有再说任何话语。

不知怎的，萧洞虚却觉得面前的陈先生变化很大。

他便问了一句：“陈先生往后是怎么打算的？”

陈长生顿了一下，说道：“就坐在这里，安安静静，挺好的。”

萧洞虚没能明白，他更不清楚，为何陈长生会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些话来。

之前的时候，这位先生还斗志昂扬的。

再度分别，陈长生看向了萧洞虚的身影。

他没有看错，萧洞虚定将是这一场大劫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至如今，他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推进了劫难的发生，但这也使得他有本事，能结束这场劫难。

最终，只看他如何去想。

……

在数年之后，这天下间的灵气越发稀薄了。

慢慢的，修仙界中的诸多修士因为丧失灵气开始衰老了起来。

那山中遗留下来的灵果或是灵石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宝物，至如今，生死已经成为了修士最为重要的事情。

没有灵气加持，大多数人都活不过百年。

争抢，掠夺，也使得修仙界变得无比的混乱。

而璇玑却是亲眼见识了这一切的发生，上一秒还在嬉笑的人，为了一块灵石，便忽的抽刀杀向自己的好友。

在劫难到来之时，人性会逐渐变得丑恶。

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而她，也受这场变故的影响，明显的看到了眼角之间生出的皱纹。

她有留存的有些许灵力，以此来维持自己的寿元，但这却是杯水车薪，容颜的老却，也让她有了些许危机感。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也将耗尽灵气而终。

她却是不想这样。

她怕死。

其实是有些可笑的，璇玑身为一介修士，却害怕死亡，按理说，这般该是诸多修士入门就该想通的事情，可她并没有。

这大抵也是她道行一直没有长进的原因吧。

心中有魔，故而寸步不前。

何青察觉了她的心思，时常也会安慰一二。

但这却只会让璇玑想的更多，后来索性便也就不多言了。

璇玑抿了抿唇，说道：“我想回人间了。”

何青听后怔了一下，想了想后，点头道：“好，我送你上飞舟。”

璇玑看向了她，说道：“阿青姐，你不一块走吗？”

何青摇了摇头，说道：“娘亲还在等我回家。”

璇玑没有办法再劝了，最终，她独自一人踏上了飞舟。

如今的飞舟之上，人满为患，无一例外，皆是想逃到人间避难的修士。

在他们看来，或许那片人间，才是一片安宁之地。

多么可笑，当初无人在意，甚至鄙夷的人间，至如今，却成了一片可与不求的地方，纷纷挤破脑袋都想过去。

“一路顺风。”

何青道了一句，在那飞舟离去之后，她也就此转身。

不知去往何处。

这破碎潦倒的世界，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多看一眼的。

她也想回家了。

回青玉山，只是，如今的青玉山，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过好在，还有娘亲在那里等着她。

她踏上了归家的路，再不思念这天地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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