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你也看到了苏如意的态度如此强硬，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油盐不进的。

  “况且，我的确也受够每日对着个完全不喜的女人，还要照顾她的感情。比起这样，我倒是更倾向于与她和离，再和爹娘说过以后，娶你为妻。”邓青山看向宋金锁，目光中满是柔情。

  宋金锁低下头，娇羞一笑。

  “奴左不过是个妓子，哥哥可是解元，怎么好有奴这般的妻子呢？岂不惹人耻笑？”

  “谁敢笑你？我叫人打断他的腿。”邓青山故意竖起眉毛作恼怒状，逗得宋金锁“咯咯”笑起来。

  “去把灯吹了，该歇下了。”邓青山贼贼笑道。

  宋金锁点点头，转过身，眉眼间却露出一丝不悦来。

  ……

  “这苏锦绣，是个什么来头？”

  这天一早，新来的羽阳县令王大升便向衙中一众衙役们问道。

  邓青山立侍在他身侧，俨然一副走狗做派。

  众人都不敢答话——前几天，他们才听到邓青山在王大升面前暴骂苏锦绣和唐泷等人，说他们狼狈为奸，在羽阳县一手遮天，简直就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

  如今，这邓青山伤还未愈就急着回来，一回来王大升就提苏锦绣的事，连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来者不善。

  “怎么，都哑巴了？这苏锦绣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娘？你们竟这么向着她？”王大升捏起一撮小髭，用指肚捻着，大饼脸上一对眯缝眼向外冒着贼光，不住地打量着众人。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文吏站出来一步，拱手行礼道，“启禀王大人，这苏锦绣，乃是城中的名医，名下也有些产业铺子什么的，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吼吼。”王大升怪声怪气地笑了两声，“本官怎么听说，她仗着和知府赵文禄赵大人有些私交，和城里一些刁民狼狈为奸，似乎对咱们这些县吏，很有意见，完全不把像本官这样的芝麻小官放在眼里呢？”

  众县吏低头不语，偶尔抬起头飘过几缕目光，也几乎都是朝着邓青山去的。

  “你们不说话，是害怕吗？”王大升冷笑道，“这羽阳县，之所以歪风邪气不断，甚至当时需要知州大人亲自坐镇，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废物不作为！

  “好在现在本官来到羽阳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就要用这三把火，让羽阳面貌一新！”

  众人不敢说话，只默默点头以示鼓励。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本官就当你们都默认了。那好，自即日起，本官要你们针对苏锦绣的生意，全面盘查，再小的违法乱纪也不许放过！每天每人必须查出来一条，否则就要罚俸禄！把那东西搬上来——”

  说着，两个衙役搬着一个涂着红漆的大木箱子放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自省箱，如果你们找不出苏锦绣的错处，就该自省，自觉往箱子里投二十文钱，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皆低着头不言语，但各个脸上都是愤怨的神色。

  一番教训结束，大家虎着脸各自散去。

  “他怎么这样？人家苏先生，那是有口皆碑的好人，他要摆官威，怎么不去清一清城北那些个乱象频发的角落，凭什么要拿苏先生开刀？而且怎么不自己去得罪人，偏偏让我们去顶包？”一个年轻些的小吏忿忿道。

  “嘘，你低声些，你可知道这王大升的妻子，是丞相分家的表外甥女，虽说差着也挺远，但毕竟都是一家姓，背靠着的都是丞相和高贵妃。

  “只怕就连正直清廉如赵大人，也得看在他这层关系的份上，对他让上三分呐！”先前在众人前发言的那个老些的官吏压低了嗓子提醒道。

  “唉，只能说难为了我们，委屈了苏先生啊，啊，我觉得这个官当的我好压抑，我想请辞回家了。”旁边另一个文吏长叹了一口气，颓丧地说。

  另一间屋里，邓青山坐在桌前，执笔面对着一张空白的纸。

  王大升站在他背后，语重心长道：“青山啊，这马上就是新年了，咱们虽然在这远离皇都的一隅里，当着末次小吏，但丞相大人提携的恩情，那是绝对不能忘啊！

  “他老人家喜欢你的文笔，说你才华横溢，十分地欣赏你呢，所以说呢，你是不是应该给他老人家写个什么东西，我帮你送到皇都他老人家手上，这么一来，他高兴，咱们也高兴，是不是？

  “而且，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吧唧，你的官儿我的官儿就一下子被揪起来了，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呢，也是因为相信你的文采，我才特地疏通了关系，千里迢迢赶到这鸟不拉屎的羽阳来当这个狗屁知县，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啊。”

  虽然是冬天，邓青山今天穿的也不算厚，但他的额角还是滑下了一颗冷汗。

  “是，下官谨遵大人吩咐，定不辱使命。”邓青山应道。

  “嗯，很好，你是个知趣的人，本官很喜欢你，这样吧，你就写一篇贺新岁、歌功颂德的文章来看看吧。”

  邓青山点点头，犹豫许久，方才落笔，写了两句，便又停住，思索起来，看起来十分为难。

  “怎么了？难不成你是完全感觉不到丞相的恩德吗？不是发自肺腑想要歌颂他吗？我特意将搜罗苏锦绣罪状的任务交给他们去做，把你腾出来，你不会要让我失望吧？”王大升冷冷问道。

  邓青山的脸色愈发凝重。

  “没有的事，只是大人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不怒自威，下官不过是个小吏，得到大人如此青睐提点，内心不胜惶恐，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文思，文思也有些卡住了……”

  “是这样吗？”王大升眯起本就小的眼睛，聚起目光盯着邓青山。

  邓青山点头如捣蒜。

  “你这可不行啊，为官者，最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你还差得太远了。”王大升得意笑道，“没事，你慢慢想，我们先把苏锦绣整治了，毕竟我也懂的，要想这贺表出彩，总得有点实在的东西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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