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婷在哭，于大力也在哭。

  梁野没有人类的情绪，守在旁边用灰蒙蒙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他看着那冲刷着脸上鲜红的滚烫眼泪，看向闭着眼睛不再说话的老头，又看向了脖子上系着已经被染红的围裙。

  仿佛也看懂了于大力崩溃的呐喊，他跟着发出嚎叫。

  “嗷——”

  那凄哀的腔调像是戳断了方乐言麻痹的思维，模糊的视线终于化作眼角的热泪，看着裴朝，脸上黏腻血液被冲刷。

  “啊啊啊啊——……”

  方乐言通红着双眼，通红着脸庞，抓攥着裴朝已经污浊的衣服看着对方银白的头发崩溃呐喊。

  裴朝把他抱在怀里拥紧，缓慢的心跳因为剧烈起来而抽疼。

  内疚痛苦伤心悔恨混杂交错，却不知是自己该不该早就远离人群。

  “对不起。”

  “乐乐。”

  他本来是带着二十多人的队长啊，早晨还活生生的队友现在全部变成了残破尸体，裴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乐言。

  只能紧紧抱着他想要平缓身躯的颤抖。

  别墅里血腥一片，外面残肢断臂。

  痛彻心扉的哭声穿透破败窗框，惊动平静下来的尸群，像是展开伤翅的飞鸟奋力穿空而上，越过半空浑浊凄哀到云层之上。

  卑微渺小穿梭在凛冽的寒风中，煽动着满是伤痕的翅膀，哀伤默看整个城市。

  空旷杂乱的街道，停摆破败的工厂，麻木游荡的尸群，如同老鼠一样躲在缝隙里不敢呜咽出声的人群。

  这个城市它病了。

  那些涌爬的癌细胞在无孔不入的感染所有地方，直至整个世界都变成灰烬般的死城。

  突然疯狂躁动起来的丧尸必定不是偶然，方乐言走出血腥弥漫的别墅大门，他没有开口询问裴朝是被什么东西绊住。

  只通红着双眼看向另一边已经空荡荡如同框架的别墅，沉默走向尸群迅速抓攥住一只丧尸的头顶。

  满身鲜血狼狈至极的人无声在尸群中站立，那心如死灰的情绪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透露着叫做仇恨的光芒。

  “……原来你才自称丧尸王。”

  诞生在病毒爆发最初，高大丧尸有着比所有行尸走肉更多的思维记忆，他的行尸军团早在还有众多幸存者的时候。

  挑选战斗力最强，承受力最大的人类散播病毒并强加精神力干扰。

  几个月，失败品数不胜数。

  多数都是只能听懂操控却没有独自思维的尸体，那些尸体会迅速腐败，干枯，变成听话的躯壳。

  它自视为王，想要建立末世统治，到现在才发现裴朝这个能看做奇迹的成功品。

  但裴朝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对当初的感染有巨大仇恨，尸王不着急把他带走，只要杀死他身边所有的低贱人类。

  毁了他的安稳生活，不过多久他会意识到丧尸才是末世主宰。

  “……你一定会来……”

  尸王攥动自己干枯脱水的手指，看着那早已经形同枯木的表皮，更大的惊喜是这个成功体竟然是自愈体质。

  他竟然在感染病毒变异之后……还能抵消保留人类皮肤面貌！

  这对躯体已经干枯化的尸王无疑有着巨大吸引力，它一定要把裴朝捏攥把控回来，让成功体乖乖听话教会自己复原能力。

  等复原回来，就把隐藏在下水道里的人类老鼠全都碾碎！

  人类，才是病毒罪恶的源头。

  方乐言的情绪比裴朝想象中稳定的多，他只崩溃了很短的时间，似乎就完全冷静下来面对了一切。

  当于大力还在眼泪不停，杨婷通红眼眶的时候，方乐言已经用平静的眼神默默看着一夕之间被血染的别墅外墙。

  他什么都没说，就在尸体遍布的绿化带里静坐到了傍晚。

  天黑的时候顶空上突然传来螺旋桨扇动声音，两架直升机一远一近从昏暗的天空中飞过，末世几个月方乐言只在最初见过直升机。

  这声音出现的实在久违，让他还保持着像是没反应过来的状态。

  天上像是下了一场纸片雨，无数散落的影子飘飘洒洒被螺旋桨的风刮飞到城市各处，裴朝仰头看着那架飞机远去。

  他们在噪声消匿中沐浴了一场没有湿润的雨。

  梁野把掉在哭鼻子大力身边的纸捡起来，攥的全是褶子看的异常认真，最后怼大力脸上给他擦眼泪。

  “干啥呀！”

  于大力拍开闹气，杨婷拿过去看了很久，发红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国家高层招揽早期注射疫苗的异能者……”

  她反应了很久什么是异能者，最后看向了六七米外也在拿着通告看的方乐言，还有奇异变成白发的裴朝。

  “队长和裴哥是异能者？”

  但方乐言和裴朝之前并没有注射过什么疫苗，他们跟所有人一样根本对突然毁坏的文明没有准备，裴朝是被咬才转化。

  方乐言又是因为裴朝感染，只不过恰好成功免疫。

  并不是纸上说的什么异能者。

  裴朝拿过方乐言递过来的纸张，看向那内容的下半部分，上面明晃晃的写着。

  “任务：击杀1号感染体。”

  “1号感染体原是研究室的工作人员，私自窃取药物导致成为最初感染病毒的人体，现在已有影响行尸动作的能力，监控动向发现有毁灭一切文明的意图。”

  “成功击杀1号感染体的异能者，将成为国家功臣受最高荣誉，并成为高层管理者参与控制病毒。”

  裴朝捏着纸张别有意味的扯了扯嘴角，或许纸上不全是捏造，但绝对不是全部的事实。

  他抬眸对上盯过来的眼睛，方乐言淡声反问。

  “咬你的那个杂种……是不是1号感染体？”

  裴朝眉梢低下去微微皱起，在方乐言晶亮的黑色瞳孔中仿佛看见了胜券在握，假如这些城市中真的隐藏着其他异能者。

  这让他感觉报仇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回到了原本的别墅，依次在浴室里清洗了身上血迹，于大力显得整个情绪都在萎靡，他糊里糊涂的清理过身上脏污从二楼走下来。

  就看见桌上放着很多食物，方乐言甚至找到了真空包装的肘子猪蹄肉类。

  去厨房切成一块一块给梁野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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