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

  穆靖川赶到时，寝殿内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人心里一紧。

  但很快又察觉过来，并非云落的哭声。

  “妹妹快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云落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钱美人，脑仁一阵阵发疼。

  钱美人年纪小，贪玩是一回事，但因为自己的贪玩使得高位嫔妃受伤，吓得三魂六魄都少了一半。

  “霄贵嫔姐姐，嫔妾真的不知道秋千怎么会断，上午我才坐过，还好好的，呜呜呜……”

  “好了好了……”

  云落虽头疼，但钱美人实属无妄之灾，还是耐下性子软声哄着，但门口传来的请安声，让室内一静。

  钱美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求助的看向云落，“霄贵嫔姐姐……”

  云落用没“受伤”的右手拍了拍她，以作安抚。

  钱美人抽了抽鼻子，跟在下榻的云落后头去给匆匆赶来的穆靖川行礼问安。

  不过穆靖川身量颀长，云落才下榻走了两步，就见他已经走了进来，便行礼道：“嫔妾参见……”

  “快起来。”穆靖川大步上前，扶住云落的手就要将她带起，却见云落蹙起眉心，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靖川赶紧松开手，“还疼？”

  云落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柔顺的笑容，“只有一点点，已经不妨事了，太医说只要这几日不动它，就能恢复如初。”

  这话和他听到消息的一致，但看着云落连唇色都泛白，一副还没缓过劲来的可怜模样，总归是心疼的。

  站在云落身后的钱美人战战兢兢恨不能将自己缩到地缝里去，却忽的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穆靖川晦暗的目光。

  “陛、陛下……”

  光是这两个字，就已经耗尽了她十分的力气，只剩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住的往下落。

  这是钱美人，穆靖川知道，因为殿选时伶俐，被太后多问了几句，皇后便给留了牌子。

  但又因为年纪太小，穆靖川连绿头牌都没让敬事房做。

  不过没等他斥责，云落先行一步揪住他的袖口，“陛下，今天的事乃是意外，和钱美人没关系。”

  说话间，云落拉着穆靖川坐到榻上，软语道：“钱美人也不知道嫔妾今日会去荡秋千，是嫔妾出门没看黄历，才遭此一劫。”

  穆靖川拧紧的眉头没松开，云落干脆伸手去给他抚平。

  “将那秋千给拆了。”穆靖川握住云落作乱的手，冷声吩咐道。

  没等驰海应声，反倒是云落先不高兴了，“不能拆，嫔妾还想过几日再去坐坐呢！”

  “什么？”要不是看着是云落的嘴唇一张一合，穆靖川都会以为是钱美人所言。

  云落振振有词：“就因为一次意外，难道就要因噎废食吗？”

  见穆靖川还是一脸的不虞，又娇声撒娇道：“陛下～”

  “有这么好玩？”

  云落肯定点头。

  穆靖川张了下嘴，最后无奈道：“日后坐上之前，先让人仔细检查一遍。”

  话音刚落，就见云落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欢呼道：“陛下最好啦～”

  穆靖川摇了摇头，无奈失笑。

  哄好了男人，云落扭头看向不知何时退到宫人中间的钱美人，笑道：“泉流，去给钱美人搬张椅子来。”

  “不用了不用了，”钱美人连忙摇头摆手，“嫔妾、嫔妾不打扰陛下和霄贵嫔……”

  “退下吧。”穆靖川道。

  钱美人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就逃也似的离开。

  “陛下好吓人，”云落眼眸弯弯，“钱美人怕是要做噩梦了。”

  说着，竟胆大的伸出两根手指，将穆靖川的嘴角给提了起来，并笑道：“陛下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穆靖川皱眉，面色瞬间就低沉下来，但对云落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差点让她笑得被口水呛住。

  没办法，上半张脸皱眉，下半张脸微笑，怎么看怎么滑稽。

  但穆靖川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只是将云落的手拿下，“胆子愈发大了。”

  “因为是陛下，嫔妾才敢嘛～”云落起身坐到穆靖川身边，贴着他哼哼唧唧道：“陛下，柳浪闻莺有什么可玩的，比皇宫还好看吗？”

  穆靖川不想搭理她。

  可耐不住云落一直在一旁扰他，才说了两句。

  只是这一说，看着云落期待的眸子，便又多说了几句。

  ……

  是夜，万籁俱静，琼香楼燃起一豆烛火，勉强照亮一方空间。

  只见床榻上坐着一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摩挲着什么，看不真切。

  良久，才听她道：“御花园荡秋千，伤了手？”

  “只是脱臼，听说是意外。”祈敏低声道。

  “意外？”女子哼笑，总算是抬起头来，正是班嫔。

  然而烛光沁润，却无法抚平她脸上的憔悴。

  明明年岁尚不及双十，可此时猛地一看，竟有几分半老徐娘的姿态。

  “她真是命好，从秋千上摔下来，竟只是脱臼？”班嫔冷笑，“听说她身边的泉流，当了人肉垫子，甚至毫发无损？”

  祈敏赶紧点头，“是啊主子。”

  瞥了一眼班嫔手中的物件，又迅速挪开，小心劝道：“可见这玩意儿一点用都没有，让奴婢拿去烧了吧。”

  班嫔没说话，又低下头去瞧看手中的物件，这次手稍稍拿开了点，这才让人瞧清是何物——

  一个小巧的人偶娃娃，脑袋手脚都俱全，但是没有五官，身上却写满了红色的年份日期，另外娃娃的左手上赫然插着一根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烈火焚身？这倒是个好法子。”

  祈敏一喜，甭管班嫔是怎么想的，赶紧将这玩意儿处理了才是正事，于是赶紧伸出手去。

  然而却见班嫔手上一用力，修长的指甲深深陷进人偶里，嗓音凉凉道：“未免也太轻饶素放了。”

  “去拿刀来。”

  “主子您是要……？”祈敏提着心问道。

  见班嫔蹙眉看她，眼神里含着催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故作轻松道：“先千刀万剐，再烈火焚身也不错。”

  班嫔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祈敏实在估不准自家主子的意图，只能硬着头皮去取来一柄小刀。

  “主子，让奴婢来吧。”祈敏拿着刀道。

  班嫔皱眉，径直从祈敏手中夺了过来，随后毫不犹豫的在自己指尖划了一道。

  “啊！主子！”祈敏尖叫着就要扑上来。

  “鬼叫什么，是打算将所有人都引来？！”班嫔瞪了她一眼，这才解释了一句：“眷巧不够恨她，还得用我的血。”

  眷巧就是提出这巫蛊之术的宫女，说是写人偶的生辰八字得用人血。

  越恨，效果才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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