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的体检报告在周静的办公桌上放着。

  原来，顾林管这块的时候，都是刘丰自己去拿体检报告，现在的郭主任比较会来事，每次他去拿教职员工的体检报告，都是把刘丰的一起捎回来。

  今年刘丰的体检报告上，比以往多了几个字，在B超单下方的医生建议一栏，写着：肝部血管瘤，建议手术。

  周静看着那一行字，看了好长时间。

  于慧从外面回来了，周静把那份体检报告放进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

  上午十点半，大课间刚过，正是刘丰的便利店清闲的时候，今天五月二十号，刘丰记着这是焦立春发工资的日子，他给焦立春打电话，没想到电话关机了。

  说不定是班上有规定，不让上班时间接电话。

  刘丰这么想着，干脆锁了店门，骑着自行车去焦立春打工的饭店。

  “谁？”

  刘丰告诉饭店领班找焦立春，领班一头雾水，问道。

  “焦立春，他在后厨打扫卫生，”

  刘丰说道。

  “……那你去后厨问问吧，不认识。”

  领班对刘丰说道。

  “老焦啊，早不干了，十五号拿了工资就走了。”

  刘丰到饭店后厨去问，后厨的人告诉他焦立春走了。

  “他说没说去哪儿了？”

  “没说，说这干啥，临时工，这干一阵那干一阵。”

  “……”

  刘丰不死心，又给焦立春打电话，还是关机。

  周静和刘丰每天上班前陈年旧事的交流，戛然而止了。

  而且，俩人什么交流都没了，只在儿子面前，偶尔装一装。

  周静和刘丰，似乎是进入了冷战。

  说是冷战，好像也不太确切，过去的冷战，是冷出一个输赢胜负，现在，俩人是被迫选择这么一个相处方式，因为儿子考试，不得不这样。

  刘丰和外面女人的事，十八年前，伤了周静一次，现在，那些当年隐匿的细节，像一把刀，再次扎在了周静心上。

  刘丰的体检报告，周静回家连提都没提。

  “妈，你和我爸怎么了？吵架了？”

  周五，周静陪着晓松去看考场，在校园里，晓松问周静。

  “没啊，没吵架。”

  周静说道。

  “算了吧，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晓松说道。

  “……你觉得，你爸这人怎么样？”

  周静问道。

  “我爸这人，挺不错，任劳任怨，还没什么脾气，不像你。”

  “我怎么了？”

  “你有时候爱发脾气，挺让人受不了的。”

  晓松看着周静说道。

  “是吗？以后我注意注意。”

  “无所谓，习惯了，我爸说他年轻的时候，每年都是厂里的生产标兵，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真的挺厉害的……妈，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就是想起年轻时候的事了。”

  周静笑着说道。

  在平南市火车站北边的一片区域，是一片老旧的城区，传言说要拆迁，传了好几年，也没看见有什么动静。

  这一片，楼房老旧，窄窄的小马路纵横交错，马路两边，是一间一间的门面房，电器维修，职业介绍所，还有干洗店，小旅馆，什么买卖都有，鱼龙混杂。

  今年的小中考时间是周六周日两天。

  周静和刘丰送晓松去考场，在儿子面前，刘丰用手揽住周静的肩膀，给儿子加油。

  “好好考，中午我来接你。”

  “不用，你不是还看店吗？”

  晓松说道。

  “就是，车太多，还不如我骑电动车来。”

  周静笑着说道。

  ……

  晓松随着考试的人群往学校大门走，走到门口，他站住脚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周静和刘丰冲他摆手致意，刘丰的一只手还搭在周静的肩膀上。

  “诶，车在那边。”

  晓松进了校区，周静转身就上了人行道，刘丰在后面提醒道。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回去吧。”

  “中午你来接晓松？”

  “嗯。”

  周静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刘丰听见没听见，

  刘晓松考试的地方，是站前小学，走几分钟就是那片老城区。

  网络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足不出户，就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平南市的一个贴吧上，周静看到一个叫正义服务社的广告，上面众多的服务项目后面，有一个寻人，吸引了她。

  自己怀孕七个月，发现了刘丰给外面女人租房子的合同，十八年过去了，一家三口的平静生活，却让刘丰醉酒后喊的一个名字打乱了。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在刘丰给她租的房子里卖淫，染一身脏病，还能让刘丰这么魂牵梦绕。

  周静不知道刘丰隐瞒了自己多少，她不想这么被动，每次在自己靠近幸福的时候，就会有刀刺过来。

  周静想找到那个女人，不只是因为好奇，而是想把自己命里的厄运，连根拔起。

  今年儿子小中考，明年中考，然后高中，三年之后高考。

  算下来，有四年的时间，周静不想离婚，她已经被刘丰影响了半辈子了，不想再蔓延到儿子身上。

  让刘丰写离婚协议只是个保障，当时周静就想好了。

  晓松考试的铃声响了，这个时候，周静找到了那家正义服务社。

  周静有些失望，正义服务社是一排低矮平房中的一间，绿漆的木门，门的上半截是六块格子玻璃，玻璃里面贴着字，一个格子一个：正义服务社。

  上面中间空了一个格子，上面写了一个联系电话，电话是用黑色马克笔手写的。

  周静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周静就被呛了一下，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在电脑前面抽烟，看见周静进来，连忙招呼道：

  “你好！”

  “你好。”

  周静应了一声。

  “你……”

  “……我在贴吧上看到这里的广告，过来看看。”

  “哦。”

  男人说着，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

  男人很魁梧，站在屋中间，本来就看着不大的房间，显得更拥挤了。

  屋里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平方，一张办公桌，还有几把椅子，就占去了一大半的空间，剩下的地方，放着一个玻璃茶几，茶几后面是一张简易沙发，沙发上铺着印有猛虎下山图样的沙发巾，连靠背带座位，一起包裹着。

  “窗户有点小，散不出去。”

  男人看周静进门被呛得咳了两声，走到门边把门敞开说道。

  “哦。”

  周静应了一声。

  “坐，坐。”

  男人给周静让座，周静走过去，坐在那张沙发上。

  “喝水。”

  男人拿了一个纸杯，在屋角的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放在周静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周静连忙道谢。

  “我叫何正义，是这里的老板，您是有什么业务？”

  男人拖过一把椅子，在周静对面，隔着茶几坐下来问道。

  因为确定是客户，何正义对周静的称呼也从你换成了您。

  “……我看贴吧上，你这里有寻人这项业务。”

  周静迟疑了一下说道。

  “有。”

  何正义点点头说道。

  “我想找个人，好多年了，不知道……”

  “多少年我都能找。”

  “多少钱？”

  周静问道。

  “这个不一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难易程度，还有交通费，这些都是根据实际情况定。”

  “……在商场路商业街南边，有一个网吧，这家网吧在一九九九年的时候是一家饭店，叫聚缘饭庄，当时有两个女服务员，我想找这两个人。”

  周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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