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涛，你终于回来了，在学校学得累不累，看着都饿瘦了，等会妈给你做好吃的，”江妈上手接过他的挎包，摸着他的肩膀。

  “还好，就是这天气冷，手都不好写字，最近同学都用从沪市来的新型热水袋，可好用了，我要是能有个热水袋就好了，用吊水瓶太烫手了。”

  二嫂站在旁边戳了戳大嫂笑着，没说什么，不过那个眼神明显是在说，讨债鬼又来了，看看江妈这一次要出多少血。

  “啊呦，那是不能冷着了，一会妈就找找人看看能不能给你买一个，”这也是为什么江妈这么抠搜的人会端盆肉给小叔家的原因。

  江家爹妈死了后就分家了，祖宅留给了老大，江爹是老二，分了钱自己出来盖了房子，老三也自己建得屋子，三兄弟隔得都不远，关系处得也还说得过去。

  但是自从小叔家的个女儿嫁到城里去了，江妈跟小叔家来得更勤快，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他们家送一些，就是想托她家买东西的时候不推辞。

  “谢谢妈，妈，晚上做什么好吃的，我从镇上骑车回来都累死了，就想着回来吃妈做得饭。”

  “好好好，小涛想吃妈马上就去做，妈存了块干肉，就特地等你回来吃的，”江妈说着就往厨房去，掏出钥匙去开柜子。

  “小涛，这个糕点你上一次还没有吃完，来，饿着了吧，接着吃，还有这干肉，这大块，够你吃好几顿了。”

  江涛接过糕点塞到嘴里，看着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深红色的光泽，外表还有一层盐霜，纹路清晰可见，是一块好肉。

  “好，妈对我真好，谢谢妈，等我有钱了，以后我也要给妈买这么大块肉，让妈吃个饱。”

  江妈听到这话，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

  晚上饭桌上果然是一盘肉，单单摆在江涛前面，江妈还时不时的夹给他，碗都快放不下了，还护着让别人吃。

  大嫂和二嫂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满意，夹了俩块肉就没有继续夹，老大更是一块都没有吃，老二夹了几块，看到他妈的表情，也就低着头自己吃。

  江潭倒是不怕，给自己和林茵都夹了几块，不过林茵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吃了两块就又夹给江潭了。

  “妈，这肉真好吃，还得是你的手艺，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我也要买肉，让妈做，我们一起吃。”

  “好，好，好，你多吃些，等你长大了，妈还给你做吃的。”

  “嗯，妈做得饭是最好吃的，我在食堂就天天吃大白菜，一点点肉沫子都没有，嘴巴都吃得没有什么味道了，妈这肉这么好吃，要是能给我做点酱，我带着吃，肯定好吃。”

  “对了，做成酱，还是小涛你脑瓜子灵活，妈怎么没有想到，剩下的妈都给你做成酱，让你带走。”

  “谢谢妈，妈你也吃，我们一起吃，肉才更好吃，”江涛给江妈夹了块肉，压在她的碗里。

  林茵也是知道了为什么江妈会这么喜欢江涛了，这么嘴甜，会哄人，句句话都会回应他妈，还能给她画大饼，这不喜欢喜欢谁。

  再看看家里的其他几个儿子，老大老老实实，就知道干活，天天早出晚归的，这几天都没见他说几句话。

  老二是个上道能说的，但是又不怎么在江妈面前说，江潭更是不怎么和他沟通，这时不时回来呆几天的老四，自然就成了心头宝。

  ………

  清晨的第一缕朝霞打在窗户上，听到身边人起床的声音，林茵也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

  本来是没有打算今天跟着江潭去镇子上寄东西的，但是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顿红烧肉了，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也和你一起去。”

  “好，”江潭自然是很乐意林茵能和自己一起出门。

  两个包裹，一个绑在前面，另一个得要林茵抱在腿上，两个人就这样骑到镇上。

  这也八点多了，先把东西寄完，又到供销社逛了一圈，看有没有买着带在路上的，毕竟要坐两天的火车，最后还只是买了些糕点和一些水果。

  江潭把林茵送到国营饭店，自己骑车去拿火车票，有一个战友在票管局认识人，让他给自己留了两张卧铺。

  林茵进来后直奔红烧肉，又看了眼菜单，今天居然有烧鹅，这必须得来一盘，以满足自己那天的心愿。

  再来一个蔬菜汤，辣椒炒肉，这些都是下饭的，弄了六两米饭，保准吃得饱饱的。

  点完菜林茵拿着牌子找了个桌子坐好，突然看到那好像是杨狗蛋，他低着头，遮遮掩掩的来窗口点饭，要了几个包子和馒头。

  这不刚刚好凑巧了，自己还没有和他算账呢，肯定是他把包裹的事捅到江妈那的。

  还没等林茵走过去，杨狗蛋就看到了她，馒头都没有来得及拿，就一溜烟跑了，脸上好像隐隐约约有淤青，腿还一瘸一拐的。

  刚想出去看看，就看到江潭拎着东西走了进来，“我回来了，点好菜了吗？”

  “点好了，对了，你刚刚看到杨狗蛋了吗？他刚刚也进来点菜，看到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吓得跑走了。”

  “杨狗蛋，你又看到了他？他来找你了？”江潭回头看了几眼，走到林茵身边坐着。

  “没有，他都吓死了，哪里还会主动过来和我讲话。”

  “没来找你就好，没事，我就是给他套麻袋打了一顿，警告了几句，让他别出现在你面前，看样子他很听话了。”

  “原来你那天出去是找他麻烦，”林茵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江潭吃完饭还出去了，原来他是趁着夜色打了他一顿。

  “那你都不怕他会耍手段报复你？”

  小人的恶更为恶，更难防。

  “没事，我已经和战友打过招呼了，过不了几天就要被抓进去。”

  那天回去后，自己就去摸一摸他的情况，最近村里几个混混都经常来镇上呆着，顺着线索找，发现不仅仅是他们，附近几个村子的都聚在这打牌。

  而且还有人组织，再看下去就发现他们应该是被人用钱套着了，还做空庄家，江潭发现后就去跟杨树说了声，这几天窝点就能被端了。

  打他是实在没想到他就这样不记打，还去妈那边胡说八道，套麻袋打他一顿已经是客气的。

  “行，你没事就行，”本来林茵也打算使使计，坑她一下，没想到江潭早早就做了。

  两个人吃完出来的时候，太阳正好，“我们要不去看个电影，现在也还早。”

  “看电影？”林茵还没有在这个年代看过电影，之前是有播放员来村子里放，但是人太多了，林茵都挤不进去，后来就不去了。

  “我们去电影院看看，有感兴趣的就看，没有感兴趣的再回去。”

  骑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了红灯记的牌子，很有年代感，林茵下车凑了过去，是一个电影票的模样，上面写着红灯记，左边贴着一幅水彩画。

  应该是电影中的某个场景，大片的亮红色突出背景，革命军战士立在左边，线条勾勒得很给人完整，远处的战火描绘得层次分明，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们就看这个吧，”林茵指了指这个牌子，江潭点了点头，停好车就领着林茵到售票处去了。

  买了两张电影票，旁边居然还在炒瓜子，还有制作麦芽糖的，林茵要了两个麦芽糖和两瓶汽水，

  麦芽糖颜色是淡黄色的，有一种淡淡的麦香，吃起来软硬适中，甜而不腻，很适合冬天吃，江潭看林茵喜欢，又去买了两个过来。

  回来就听到售票员说时间到了，可以进场，两个人进去找到位置就坐，现在还没有按照票号坐，有位置就坐。

  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正上面了，晒在人身上，散去了在电影院的阴冷，这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回到家里，林茵还没有把糕点拿进院子，就发现这气氛不对劲，怎么大家都在堂屋，还都没有什么动作，愣着看自己和江潭回来。

  “老三，你回来了，赶紧过来坐，妈说有事要和我们商量，”江海看到江潭回来了，都想跑来把他拉过去。

  “行，那老三回来了，大家都在，就一起把事情说开，”江爹居然讲话了，看样子是大事，江潭拉着林茵走了过去。

  “老三，你刚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妈说要给老四在城里面买一份工作，你知道要花多少钱，五百，五百。”

  江海情绪激动，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拧巴，二嫂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很是气愤。

  “妈，这钱是我们一笔一笔存下来的，全都给老四不合适吧？”江河老实巴交的站在旁边，看着江妈。

  “大哥，二哥，这钱是给我在城里买一份工作，等我再成为了城里人，你们在村子里都有面子，而且我同学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后天不把钱带过去，就工作就让给别人了。”

  江涛站在江妈身边，本以为他们听到自己在城里面有份工作应该会替自己高兴，没想到想得都是钱点事。

  “可是妈，这钱真的太多了，全都给小四真的是不合适，而且这钱大头是老三的，”江海拉了拉站在旁边的江潭。

  “妈，你现在能拿出五百块吗？”

  “能，妈昨天晚上给我看了，妈存了有六百多，”江涛赶紧应了，这钱确实大部分是三哥的，要是他能答应，那肯定没问题。

  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江妈在给他使眼色，这个不上道的，怎么能把最近的私房钱全都说出去。

  “妈，你存了六百多？这么有钱，以后我们伙食能变好些吗？你看我们天天吃菜粥，吃地瓜，一个月不见一顿肉，这饿得都没有力气干活……”

  二嫂不敢说这些，江海倒是一股脑全说了，倒豆子一样说着过去吃的那些东西，只要小四不在家，家里面是连肉味都闻不到。

  “这些钱还不是我从嘴里省吃俭用省出来的，不然就这村里点钱，哪里存得下这么多，还要吃好的，没有好的吃。”

  “可是我们不吃的话，不也是要给小四花吗？自己吃到肚子里还能开心个几天，”二嫂的声音不大，不过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能听得到。

  “你这个小蹄子，男人讨论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话这么多，我是把你饿着了吗……”

  “好了，老三，你来说说是要怎么办？”

  眼看江妈这骂人的话就要止不住了，几个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江爹尖锐的声音响起，江妈的话戛然而止。

  江潭走到前面，看了眼江涛，“小四，你同学靠谱吗？”

  看到江潭，江涛还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抬头说着，“靠谱，我跟他关系特别好，要不是我们这关系，他也不会把这些消息说给我。”

  “好，要是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去找他，我和你一起去，把工作办好了，我们再给钱。”

  “好，我们明天就去，我知道我同学住哪，我去他家里面找他，”江涛没想到三哥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原本以为其他人会好说服，就他不会答应。

  “老三，这是五百块钱，不是五十，五块，”老老实实的江河都没想到江潭会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侧过身认真的和他说话。

  “我知道五百，所以，小四，这五百块不是平白无故给你的，是你借大家的，那以后每个月工资都要拿一部分出来还给大家。”

  “可是，这还的钱还是给咱妈，妈根本不舍得小四还钱，说不定还会贴补他，”大嫂有点着急，这钱不能说给就给出去了。

  “是的，老三，妈肯定是瞒着我们贴补小四，那就跟直接给他没有什么区别，”江河也不满意这个分法，小潭不在家，是不知道妈对小四有多溺着。

  这钱只要是到了妈口袋，那就相当于到了小四口袋里，今天工作这事因为要光明正大的，必须拿到明面上说，不然他们根本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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