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国一脸苦笑，连忙跟齐国平透了个底儿。

  “老齐啊，上次你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也幡然醒悟了，不会再犯傻……”

  “哼！早该如此！”齐国平虽是冷哼，心下里却替好兄弟感到高兴。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乔志国这也才好不容易想通，自己要立起来，却又碰上那么一堆糟心事，齐国平都忍不住替他挠头了，有心再唠叨两句，却又顾念乔澜还在跟前瞅着呢，他也就把到嘴的话又噎了回去，没再落乔志国的面子。

  齐国平目的达成，便没再说道那些事，忙着手检验乔澜拿来的药膏样品。

  仔细查验药膏的性状，又初步判断了下药物成分，齐国平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看向两人道，“基本过关，不过，还要看下患者实际用药的效果，至少得四个小时以上才能看结果，等结果出来了，再详谈。”

  “我现在马上去找乐意试用的病人……”

  齐国平说着看了下腕表。

  “不过，结果怎么着也得过了下午四点了。”

  乔澜与乔志国相视一眼。

  “齐叔，药膏您看着安排，正好我爸还想去楼上陪陪徐爷爷，到时候有结果了，您到楼上招呼……”

  “嗯，可以。”齐国平连连点头，看父女俩起身就要走，忙又给拦了下，“等下，还有个情况，我想你们还是先有心理准备的好。”

  齐国平快走两步越过两人，先是探头瞅了门外一眼，见走廊上没人，忙把门关好插上。

  眼瞅齐国平谨慎又严肃劲头。

  乔澜和乔志国俱是心口一沉。

  齐国平转身就小声道，“走，里面说。”

  三人径直朝与门相对的窗口走去，到了窗下，齐国平还顺手把窗户也关了上。

  乔志国一向能沉得住气，虽然心里大略有了不好的猜测，手心也满是汗，然而，面上却还绷得住。

  乔澜却被齐国平的紧张兮兮所传染，心下也不免跟着紧张，而相对于下意识担心老领导安危的乔志国，乔澜则顾虑更多，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你们也别太紧张，放心，徐老没事。”齐国平一看俩人的脸色，就知道这父女定是误会了，忙直奔主题。

  “我早上查房有看过徐老，他的情况暂时平稳，不过，我看李主任守在徐老病床边没有离开的意思，该是知道你们晚点会来，在等你们。”

  齐国平说着忍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等着你们手上的百年人参救命。”

  乔志国呼吸一紧，忙朝乔澜看去。

  乔澜想到了什么，但却不太肯定，狐疑地看向面色凝重的齐国平。

  “……怎么回事？李主任怎么还找到徐爷爷跟前去了？”

  乔澜之前就担心李美兰会闹到徐汉忠那里，到时候，作难的也只能是她爸，而她为了她爸，指定得乖乖交出百年人参，否则就是不孝，就是陷她爸于不忠不义。

  乔澜眸色深深，瞳仁深处划过一抹冷色。

  这就是李美兰的阳谋！

  乔澜心思流转，脸色越发沉冷。

  齐国平本不想多说，但他总觉李主任那做派哪里不对劲儿，便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一道出。

  “昨晚后半夜，冯建辉突发脾脏破裂出血，情况紧急，我也被抓去救场，不过，没帮上多大忙，现在虽然急症勉强稳住，但也还是非常危险，在没有有效治疗手段前，他的脾脏就是颗随时会炸的炸弹，李主任在一边都快急疯了……”

  齐国平说着脸色也很是凝重。

  乔澜眸光微闪，她也在后世，才研究明白，冯建辉那种情况，属于原发性地中海贫血。

  冯建辉的病症自出生就一直在加重，而因着凝血功能不好，累及心肺，长年累月下来，脾脏肿大破裂出血，也是可以预见。

  不过，以现如今的医疗条件和技术，冯建辉的急症治疗起来，难度相当大，且非常巨大。

  乔澜理性分析，不至于同情冯建辉那个前世害她坠入万劫不复的白眼狼，却对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和技术，有了更深层次的审视。

  齐国平看了眼脸色黑沉的乔志国，略沉吟了片刻，方才接着道，“今儿个一早上班，我就听说师父在紧急联络帝都那位神医李老，据说李老能做那种微创手术，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创伤面，还能保住脾脏，对于像冯建辉这样凝血功能极差的病人来说，微创手术是最优方案。”

  “但问题是李老那边始终联络不到人，师父也还正焦头烂额，要不然，今儿个你拿样品来检验，师父早也跟着过来瞅瞅了……”

  齐国平紧了紧怀里装着药膏的罐头瓶，看着两人严肃道，“我说道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再把情况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徐老再气出个好歹来，郑家老两口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齐国平一心向着乔志国，把话说的很是明白，只是乔志国如何抉择，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事了，只是临走递给乔澜一记别有深意的眼神。

  乔澜回以无奈苦笑，这种事，她也无能为力，虽然她早有预料李美兰不会善罢甘休，特意提前跟她爸坦白了部分实情，然而，她却也还是拿不准她爸面对战友遗孤生死大事上，会作何选择。

  出了齐国平的办公室，乔志国和乔澜都没急着上楼，却也是相对无言，靠墙站了好一会儿，乔志国方才轻叹一声。

  “澜澜，走吧，陪爸上去看看你徐爷爷。”

  “嗯。”乔澜微微点头，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忙起身，麻利地跟上。

  乔志国和乔澜刚进徐汉忠的病房，与此同时气喘吁吁追上来的郑秀娥却被死死挡在了楼梯口，任凭她好话赖话说尽，负责警戒的战士就是拦着不许进。

  郑秀娥翻来覆去嘴皮子都磨破了，甭说给乔志国和乔澜喊出来了，警戒突然加强，她这会儿根本就是连楼梯上不到去。

  郑秀娥一路气哼哼飚回乔思思的病房，眼睛都在喷火。

  翘首以盼的乔思思，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看郑秀娥那张大黑脸，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乔志强搂着上回从老三口袋里打劫的一盒烟，正美滋滋地吞云吐雾，原本暂时享受城里人才抽得起的大前门，却被一个黑着脸走路带气，一个哭哭啼啼惹人心烦的母女俩，堵心又堵肺，甚至就连手里正抽着的烟都不香了。

  乔志强那个暴脾气呦，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大茶缸就朝劲劲儿的郑秀娥脑袋上砸。

  “哭哭，就知道哭，麻蛋，整天就知道只干饭，屁事干不了，都她妈是个棒槌！”

  带着狠劲儿的大茶缸子从闹门前飞过，乔思思心脏都漏了一拍。

  “妈，小心！”

  “……哎呦！要死了啊！”郑秀娥眼瞅躲不及，也只用胳膊去挡，却是不想，乔志强干活没把子力气，砸人去疼得要死，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的郑秀娥，顿时就炸了。

  “乔志强，你够了，有本事，你别用老娘伺候，有本事，你自己想法把欠医院的住院费交了，你自己惹出来的乱子，我都还没怨怪你呢，你倒还来劲了。”

  “我告诉你乔志强，别以为我爸妈出事了，你丫的，就能欺负到我头上，别忘了，我还有俩哥，就是姐夫也能一针一个扎废了！”

  郑秀娥气狠了，骂完就知道闯祸了，乔志强自从受伤后，那里就废了，从始至终，乔志强对于大腿根那里差点导致他截肢的伤口都没怎么在意，但却始终无法面对那里废了的晴天霹雳。

  之前知情的人都敢在他面前提这茬，然而乔志强心里始终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却是不想，今儿个郑秀娥气糊涂了，胡言乱语竟砸中了乔志强的痛处。

  乔志强脸色丕变，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是要吃人的野兽，郑秀娥熬得一声，拔腿就跑，仓惶间甚至连门都忘了关。

  看着大敞开着的门，不论是正怒火滔天的乔志强，还是泪眼婆娑的乔思思，都未能为力。

  乔志强刚火气狂飙，体内原本稍稍缓和了的疼痛一下死灰复燃，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乔志强就痛得大汗淋漓，话都说不出来。

  靠坐在床上的乔思思看在眼里，心下满是惊骇，之前她也是浑身剧痛，那种痛到生不如死的恐惧感，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然而，之前她跟她爸几乎都是同时发作，而这一次，她爸疼得死去又活来，她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乔思思不由细思极恐，然而，畏惧那让她生不如死的疼痛，乔思思这会儿连动怒和惊恐都不敢有，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平复剧烈起伏的心绪，生怕一个不妥，又步了她爸的后尘。

  乔思思努力不去深想那些令她恐惧的真相，而是把所有心思，全扑在了后续该怎么办的设想中，努力转移心思。

  而后续的事情，可能会非常困难，但至少，很多事，她还可以自己把控的，比如约好的李大仙。

  只不过，乔思思现在犯愁的却是她联系不到冯建辉和夫人了，而那会儿心里特别不舒服，就很想让她妈去瞧瞧，但却还是忍住了，然而，今儿个一早，她让她妈去找林茹月，却被告知林茹月请假了。

  乔思思是知道林茹月的，如果不是她自己的事情，那就肯定是冯建辉那边出事了，要不然嗜钱如命的林茹月也绝不会请假不来上班。

  昨晚心里特别忐忑睡不着那会儿，乔思思就一直在考虑出院的问题，然而，家里的钱全在奶奶那里，然而却一下子全丢了，她原本还指望三叔和姑姑能帮衬一把，暂时过渡一下，等她们手头有钱了，再还，却是不想，三叔和姑姑竟是一毛不拔，还让她们找大伯拿钱，乔思思心都凉了。

  然而，家里人的钱指望不上，乔思思本还打着夫人的主意，让夫人帮忙，至少也先放她和她爸回家休养。

  却是不想，奶奶那边钱一直就没凑上来，而夫人也突然没了音讯，关键是林茹月人也没了影儿，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原本事情还没那么急，然而，姥爷突然没了，姥娘情况也非常不好，大舅脚上的伤据说剜肉剔骨，伤口很深，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会儿郑家能主事的也就只有跟她们家不亲近的二舅了。

  而她妈昨儿个没赶回去，今儿个怎么着也得往家赶，回去给姥爷守灵，而且，还有好事等着呢。

  乔思思这会儿捂着脸，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是先把夫人放在她手上购买百年人参和药膏的定金挪用一下，无论如何，她和她爸必须尽快办理出院回家。

  乔思思动了原本不敢动的钱，心里发虚的坐上了回家牛车，却压根不知，有些事，会因着她的一时失察，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徐汉忠的病房里，李美兰哭得梨花带雨，匆忙赶来的冯海涛也是红着眼睛，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乔志国和乔澜。

  乔澜却是先不作声色给了徐汉忠一点儿迷香，让正一脸严肃地关切这事的徐汉忠缓缓陷入沉睡。

  徐汉忠本就是重症病号，他刚又情绪激动，熬不住就睡过去了，病房里的人看到了，却谁也都没想到竟然是乔澜的手笔。

  乔澜确认徐汉忠已经陷入沉睡，忍了好一会儿的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目光平静地看向情绪激动的李美兰。

  “李主任，你爱子心切，这谁都能理解，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你非逮着我手上的百年人参不撒眼，是赖上我了不成？”

  “我、我这不也是没办法，阿辉他、他现在情况非常不好，我需要能帮他吊命的百年人参啊……”

  李美兰抹了把眼泪，迷蒙的眼睛看看乔澜，又满是期待看向乔志国。

  “志国同志，你可是国涛的战友啊，你们当初说好的，我们母子以后有难处可以找你们帮忙的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乔澜就知道李美兰会越过她找她爸哀求，忙上前两步挡在她爸身前，直面哭得梨花带雨的李美兰。

  “我记得齐叔说他们福安堂也有百年人参。”

  李美兰眸光微闪，没想到乔澜一个黄毛丫头，竟连这种事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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