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是他们本来约好在冷宫外的角落里相见的，可他等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裴陌还是没有来。

  他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刚想离开，他一回头，就发现有人站在了他面前，阻止了他的去路。

  燕承逸自小警惕心就很重，看见这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可是他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人好像就是裴陌的师父。

  他担心裴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虽然害怕，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裴陌的师父吧，裴陌……他怎么样了？”

  燕楠沉默了一瞬，边走边说：“你要是担心裴陌的话，就跟着我来吧。”

  燕承逸犹豫了一瞬，对裴陌的担心还是超过了对自己安危的考量，他赶紧跟了上去。

  燕承逸一路跟着燕楠，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已经紧张出了汗，他无助地扯着袖子，直到，他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裴陌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好像已经失去了呼吸，嘴唇也是青紫的。

  燕承逸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跑到了裴陌面前，颤抖着摸着他冰凉的侧脸。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是隐约明白，他再也看不见这个少年对他笑了。

  燕楠看见他的神色波动，心里瞬间有了计较，他对燕承逸说：“裴陌是为了保护你，才落到了这种地步，你明白的吧。”

  “我作为他的师父，自然有办法救他，但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我。”

  燕承逸知道裴陌还有救，赶紧道：“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能救他。”

  燕楠把他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只要你答应我，此生都不再见他，永永远远地忘了他，我就把他救活。”

  “若是有哪一天，你还是忍不住见了他，他体内的毒可能还会复发。”

  燕承逸本来有些犹豫，这些天，裴陌在他心里的分量不可谓不重，可他又裴陌紧皱的眉头，顿时就做了决定。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名叫裴陌的人。”

  燕楠满意地点头道：“这样，就最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放心，我是他的师父，我不会害他。”

  燕承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燕楠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说了句：“明天这个时候，你过来一趟，在远处看看他吧。”

  燕楠一边为裴陌疗伤，一边想着燕榆的所作所为，他居然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用自己的徒弟来试药。

  有一个楼家小子还不够，他居然还把手伸到自己的徒弟身上了，真的是不可原谅。

  过了一天以后，裴陌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燕楠坐在一边，等着裴陌醒过来，他对这个徒弟，无疑是疼爱的，也希望温彻一个人在山上，不要出什么差错。

  裴陌缓缓睁开了眼睛，说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感觉身上没力气。”

  “没事，”燕楠回道：“你就是太累了，昨天不小心晕倒了。”

  “对了，”燕楠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记得，皎皎这个人吗？”

  “昨天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他的名字，为师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朋友。”

  “皎皎？”裴陌问道：“这是谁？我不认识啊。”

  他又看见旁边躺着一个人，好奇地问道：“师父，这是谁啊，长得怪好看的，以前都没见过。”

  “这个人叫戚砚，是为师新收的弟子，一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燕楠在裴陌体内放了蛊，这枚蛊虫，会一直压制着裴陌心中的思念，直到蛊虫解除的那一天。

  燕承逸闭了闭眼，后来，他的确见到了裴陌，可那个人，再也不认识自己了。

  故事的结束，是他失去了自己这么多年交到了唯一一个朋友，再次变得孤身一人。

  他今天再次见到了裴陌，在他问自己，对自己有没有半分真心的时候。

  他选择了说谎，他不能再害他一次。

  可是后来，这一切，都不受他的意志支配了。

  裴陌受伤以后，来了披香殿，他虽然不愿意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但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裴陌跟着燕承逸进去上药的时候，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又在燕承逸回头的时候，很快换上了一副痛苦的表情。

  燕承逸看着他嘴唇都苍白了，以为他是真的疼，皱着眉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给自己弄出来一身的伤。”

  裴陌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跟他进了寝殿内。

  在燕承逸给他上药的时候，也一声不吭，哪怕燕承逸自己，看到他浑身的伤口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

  而这个人，就像失去了痛感一样，一言不发。

  燕承逸仔细地观察他，发现他的身子瑟缩着，猜测着他可能是冷了，赶紧就把外袍拿过来，要给他披上。

  裴陌任由他披上外袍，在燕承逸准备离开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皎皎，我疼。”

  听见他这么说，燕承逸感觉自己心也在跟着他疼。

  他的语气不由得也缓和了几分，“疼的话刚才还逞强，不赶紧跟我进来上药，留下病根可怎么办，以后谁管你啊。”

  “你不管我了吗，也不想要我了吗？”

  裴陌敏锐地感知到了燕承逸语气的松动，得寸进尺地抱住了他的腰，哑声道：“皎皎，我就只有你了，若是连你都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裴陌的眼睛都红了，“我把你当心上人，你把我当什么，仇人还是路人？”

  “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当真冷漠至此？”

  他让燕承逸转过身来，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也对，是我自作多情了，三皇子是天潢贵胄，怎么会记得我呢。”

  燕承逸看着裴陌的眼睛，几乎就想告诉他：不是的，我心里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忘了你。

  可又想起裴陌师父的话，到底还是退缩了。

  只要他好，那么自己在不在他身边都是一样的，燕承逸这样安慰自己。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能够让裴陌安心地离开这里，可当他抬头看见裴陌温柔的眼神时，突然就不舍得了。

  难道他这一辈子，就不能有一件事是为了自己而做的吗？

  恰好在这个时候，裴陌勾着他的手指，小声问道：“我……能留在这里陪你吗？”

  燕承逸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道：“随便你吧。”

  裴陌无声地笑了起来，心里想着：看来，我的皎皎还是那么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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