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亘在后楼，看见了陆海。

  时隔多年，再度见到陆海，许辞亘险些认不出他。

  幼年时期记忆中的陆海，长得高高大大，而且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算得上是许辞亘的梦魇。

  如今的陆海，面黄肌瘦，背似乎永远都挺不直，也再也没有了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眼神。

  他的眼神变得很不安定，无论是谁从他身边走过，他都只是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

  许辞亘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拿着扫帚、脸颊瘦得凹陷下去的男孩子，竟然真的是陆海。

  怀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许辞亘看周围无人后，轻手轻脚上前，拍了一下陆海的肩膀。

  “陆海……”

  哪知陆海竟如惊弓之鸟一般，头也没抬，抱住头就蹲下，声音颤抖。

  “我没有偷懒……别打我……”

  许辞亘站在这个曾经的小霸王面前，五味杂陈。

  陆海裸露出来的手臂，全部都是斑驳的伤痕，后脖颈以下的皮肤，隐约能看见衣服下一大块烫伤的疤痕……

  他难以想象，如果不是离开了这个福利院，他是不是也如阮沁、陆海他们一样，被虐打得不成人样……

  他蹲下来，双手扶着陆海的肩膀。

  “陆海！你还记得我吗？”

  陆海头也不敢抬，嘴里只喃喃地开口。

  “我没有偷懒……别打我……”

  许辞亘见陆海如此，心知问不出什么，只好放开他。

  福利院里虐待孩子，但院长却毫无顾忌，显然背后有人撑腰，根据阮沁说的，就连报警都没有用，寻常方式解决不了，那么换一个方法呢？

  比如彻底曝光……

  想到这里，许辞亘决定好好把这个地方查探一番，如果能拍摄到虐待，想必能够引起社会重视。

  正巧今天有媒体人，闹出那么大的新闻，他们不会放弃的……

  就在他掏出手机的同时，花渔的电话来了。

  犹豫片刻，他接听了电话。

  “许辞亘，在家无不无聊呀？”

  “我好无聊呀……你在做什么？”

  花渔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期间伴随着“咔擦咔擦”咬饼干的声音。

  许辞亘几乎马上就能想象得出来少女无聊地抱着一盒饼干，半躺在沙发上，嘴巴鼓鼓的模样。

  他张张口，想告诉花渔自己现在在福利院，但片刻后还是决定先不说。

  解释起来太多了，干脆回去再详细跟她说吧。

  许辞亘如是想。

  于是他半开玩笑地开口：“我给你留了一套卷子……”

  “打住打住！”花渔惊慌的声音响起，“你做个人吧！我外公生日诶，你让我写卷子？”

  “外公生日，又不是你生日。”

  许辞亘忍不住逗她：“况且花姨让我监督你学习的。”

  花渔握着手机，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妈让你监督，没让你往死里虐……”

  为防许辞亘不依不饶，她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今晚不回家，你想吃什么就让阿姨给你做……”

  听着花渔的絮叨，许辞亘简短聊几句后，找借口结束了通话。

  既然不想在这里说，那就早点处理完，早点离开。

  他调整好身上摄像头的角度，再度蹲下，问陆海。

  “别怕，我是今天来做活动的志愿者，告诉我，你是福利院的孩子吗？”

  陆海缓缓抬起头，眼前的人身上穿着志愿者的衣服，明显不是福利院的护工……只是人有些眼熟。

  他是不是在哪见过？

  许辞亘见他发愣，又问了一句。

  陆海迟疑地点点头。

  许辞亘抓起陆海的手腕，撩开袖子，继续问他。

  “这些伤，是谁弄的？”

  陆海一惊，猛然甩开许辞亘的手，遮住自己的伤痕。

  “是……是我，是我不小心……不关别人的事！”

  陆海生怕护工们看见了会挨打，不等许辞亘有下一步动作，忽而猛推他一下，起身就跑。

  许辞亘不慎被推倒，他站起来后，陆海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往前走。

  后楼的人很少，大概是因为前楼有活动，都去了前楼。

  许辞亘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找到阮沁，让阮沁带他拍点证据。

  他凭着记忆去找阮沁以前住的房间，然而转了一圈，却发现虽然外表没有变化，但实际上后楼的格局已经改过了。

  他并没有找到阮沁，正想着要怎么办时，忽而想起院长办公室就在十三楼。

  或许可以上去看看？

  许辞亘立刻走向电梯，按下按键后，看着缓缓下行的电梯，余光掠过旁边的楼梯，咬咬牙，转身往楼梯走去。

  就在他前脚刚进入楼梯，电梯门开了。

  陆海点头哈腰地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护工服的男人。

  男人长得很壮实，一身腱子肉把护工服撑得鼓鼓的。

  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皱起眉头，对着陆海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他妈说有人，人呢？”

  陆海被男人毫不留情的这一巴掌扇得脑仁嗡嗡作响，他捂着头，哭丧着脸。

  “我哪敢骗您呢！”

  “刚才真的有一个不是后楼的人进来了，年纪跟我差不多！还说自己是志愿者！”

  壮男见陆海确实不像在说谎，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骗我！”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片刻后，电话接通。

  “豪哥，有老鼠跑进来了……”

  “对对对，目前发现的就只有他……”

  “需不需要告诉老板？不说？会不会影响老板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动了怒，声音大了几分，从话筒里隐约传出。

  “屁大点事都搞不定你他妈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嘟嘟嘟嘟……”

  壮男黑着脸移开手机，嘴里骂了一句“他妈的”，随即恶狠狠地看着陆海，上前踢他一脚。

  “还不他妈的去找！”

  许辞亘沿着楼梯终于爬到了十三楼。

  幸运的是楼层门竟然是开着的，门口摆着一个清洁用的水桶，大概是清洁工临时离开了。

  许辞亘连忙走进去，顺着记忆找到了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半掩，在外面能基本能听清里面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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