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步月与顾春音练完步射回来的时候，何希已经离开了。

  二人来到寝殿，长公主正在喝药，见她们来了，招了招手笑道，“回来了？学得怎么样？”

  顾春音兴高采烈地说道，“当然好啦，主要是江步月教得好，比你给请的夫子耐心多了。”

  长公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可真是稀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夸一个人呢。”

  她又对江步月道，“春音这个孩子被我宠坏了，她要是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先向你赔个不是。”

  江步月摇了摇头，“郡主殿下生性活泼，时常帮我，并不曾冒犯到我。”

  “那就好，”长公主笑着招了招手，“站这么远做什么，在我这里不用管什么身份尊卑，你过来坐下吧，也让我看看你。”

  堂堂长公主说出这种话来，足以见得其为人和善，顾春音说得不错，长公主确实性子柔和。

  这样的人，那驸马竟然也舍得伤害。

  怀着这样的心情，江步月往前走了几步，好让她能看清。长公主细细端详了一番，却忽然怔了一下。

  她太久没有讲话，就连顾春音都察觉出不对，不解地问，“娘，你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长公主这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看这孩子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她嘴上还在解释，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像。实在是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思绪飘出去很远，远到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

  “是哪位故人？我见过没有？”顾春音问道。

  长公主摇了摇头，“你没见过，因为他已经……罢了，不说了。”

  也许是她眼中的低落太过明显，江步月不明所以地看了顾春音一眼，后者同样摇了摇头，一副茫然的样子。

  长公主很快又重新收拾好了情绪，问江步月道，“好孩子，方才我吓着你了吧。”

  江步月道，“没有。”

  长公主笑了笑，有些犹豫地问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当然，你若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当然可以，您问就是了。”

  长公主：“你的母亲是卢氏吧，你对她可还有什么印象？”

  江步月答道，“不曾，我出生时母亲就已经难产去世了。”

  长公主追问道，“那关于小时候呢？你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江步月反问：“殿下说的小时候是指几岁？”

  “大概……一岁吧，”她说完，自己都笑了，那笑容带了些苦涩，“罢了，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谁能记得自己一岁时发生的事呢。”

  她想，大概是今天跟何希聊得久了，导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的下落，都有些魔怔了。

  其实她和何希心里都清楚，那孩子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到，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但心里总有一道声音在蛊惑她：再问一句吧，再问一句吧，万一真的是她呢？

  那可是柳存真与曲悠唯一的骨肉了。整个大燕都欠他们，你要是不问，你甘心吗？

  于是她忽然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江步月道，“我与郡主殿下同岁，是五月初十生的。”

  “那是又在哪里出生的？”

  “就在府里。”

  对不上。

  一个都对不上。

  除了长相相似外，其余没有一条是符合的。

  长公主不免有些失落，勉强笑道，“是我失礼了，没有让你为难吧。”

  江步月摇了摇头，顾春音见她问完了，迫不及待问道，“娘，你问了这么多，是不是在找人？”

  长公主承认道，“是在找人，在找一位故人之子。”

  顾春音晃了晃她的胳膊，“娘，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找如何？”

  长公主失笑道，“你希姨为这件事散千金出去都没能找到，你一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顾春音撇了撇嘴，“娘怎么能不相信我，说不定到了最后就是我找到了呢？”

  长公主笑着看她，“你倒是惯会说大话，你要是找到了，我就把你最想要的那坛女儿红挖出来送给你。”

  “好啊！”

  “……”

  从长公主府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江步月回西苑的路上碰到了坐在庭院外乘凉的李嬷嬷，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李嬷嬷是西苑的老人了，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卢氏，后来更是看着江步月长大，江步月对她也很是敬重。

  现在年纪渐长，江步月已经不让她干什么活了，但李嬷嬷却总是闲不下来。

  “小姐可是出去玩了？怎么现在才回，吃过饭没有？”李嬷嬷笑眯眯地问道。

  江步月答道，“去了长公主府，饭早就用过了。”

  李嬷嬷感慨道，“小姐长大了，当年您刚被生下来的时候还没有老奴的两只手大呢，现在也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想当年，夫人赶在临盆前特意去了静安寺，就是为了博个好寓意，听说在那附近出生的孩子都会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姐如今生得这样好，也算没有枉费夫人的一番心意。”

  江步月一愣，“我不是在府里出生的吗？”

  李嬷嬷笑着道，“您是在静安寺里出生的呀，当时夫人可是特意选在临盆前去了那里。”

  “那为何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人与我说过？”

  提到这儿，李嬷嬷感慨似的叹道，“老爷不允许我们提夫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违抗。”

  江步月思索片刻，“我记得哥哥也说我是在府里出生的。”

  “大少爷他当时还小，什么都不记得，想必是记岔了或是下意识这么觉得。”

  江步月忽然觉得脑袋里似是闪过了什么片段，但等她想要去刻意记起，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段记忆像是一条滑腻腻的鱼一样，很快就从她手里溜过去了。

  她沉默片刻，“嬷嬷还记得我的生辰吗？”

  李嬷嬷道，“这怎么会忘呢？小姐是五月初十生的。”

  江步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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