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让陆敏欣一愣：是陆远期。小满先前说过，陆远期已经来过了。

  陆远期绕过小满，走到陆敏欣跟前，说：“你不是歇下了吗？怎么还见了客？”虽然这话是对着陆敏欣说的，但是始终是看着小满的。

  小满低着头，不敢吱声。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穆王府的两个良娣。她们找上门来，我哪里有不见的道理。”陆敏欣自然是护着自己的丫鬟的。“倒是你，大晚上的不休息，守着我的院门口，看什么呢？”

  “听说，你和允礼都病了。我不放心，还是要来瞧上一眼。然后就撞见从你屋里出来一人。既然你没歇下，当然是要进来的。”陆远期说的自然。言语里也藏不住地关切。

  这让陆敏欣看着陆远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禁想，“陆敏欣”先前过得如此困苦，是因为“穆王”早逝，是因为“父亲”算计，是因为“楚王”谋划……那“陆远期”呢？他为何没有帮上一把？

  “长姐又在想什么？”陆远期瞧见陆敏欣看着自己出神，眉头不由地拧在一起。“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为何？”

  “每次你这样看着我都带着审视。好像要将我看穿一样。总是透露着一股子不信任。”陆远期坐在另一边，微微把脸别向一旁。“允礼今天歇在你这儿？”

  “嗯。”陆敏欣应了一声。

  陆远期较起劲来，“你这是在承认你不信任我，还是在应允礼在这儿的事情？”

  陆敏欣张张嘴，然后又没有作答。

  “这有什么难以回答的吗？”陆远期有些不耐烦。

  “都有。”陆敏欣适才也想说几句好话哄骗陆远期，可是，哄人这种事一时简单……

  果不其然，陆远期黑下一张脸，“你连谎话都不能说一句吗？”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你我姊弟若真的想日后毫无嫌隙，有些不必要的谎言，还是少说为妙。”陆敏欣看着陆远期说：“你我从小就不长在一处。虽然有着血缘，可是，总归是不算亲厚。你的心里有我这个长姐，我是知道的。但是，你的心里也有着主母、三姑娘还有父亲。你心里装着的是整个陆家。有些事情到了抉择的时候，你是有先后的。我怀疑你，不是怀疑你不将我当做长姐。而是权衡利弊之后，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你会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

  陆远期这辈子能将陆敏欣放在心上，那上一世姊弟之间也不会太差。可是，为何“陆敏欣”到最后如此孤立无援。无非就是这个原因。

  陆远期当然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

  只是这样的气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唉，你说的对。如果不想日后嫌隙，一些不必要的假话少说为好。”陆远期败下阵来。“那你倒是说说，你又疑心我什么？你又要做什么事，让我不能选择你？”

  陆敏欣说：“目前为止，还未曾。”

  陆远期眼睛一眯，“合着你大半夜耍我玩儿呢？”

  “我怎么耍你了？”

  “与我讲到大义取舍，最后来一句还未曾。还未曾有过的事情，你总揣度着做甚？你这些心思以后用在管制穆王殿下的家宅就行了。不要用在你弟弟我身上。”陆远期更为不悦了。还以为陆敏欣有什么大事，结果竟然就是单纯地怀疑自己。“你不会觉得，我这次跟着你来皇觉寺，是给父亲或者母亲做眼线的吧？”

  “你倒不会有意做这些事情。只是，届时他们问起，你也不会不说。”

  陆远期没法反驳，又暗暗生气。

  陆敏欣说：“明哲保身这种事情，既然我作为长姐就该理解。易地而处，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自然不能苛求于你。”

  “哼。”陆远期冷哼一声，“说来说去就还是怪我。是我无用才让长姐受此等委屈。长姐也不用宽慰我。”

  “瞧，我说真心话，你也会嘀咕。觉得我打趣你不是？”陆敏欣笑着说。

  此时，他们姊弟就是难以亲密无间，这是不争的事实。

  陆远期神色复杂，想了半天，最后与陆敏欣坦言道：“每每此刻，我都觉得自己多余做这些事情，费力不讨好。多此一举，多此一举！”

  “我家少爷生性善良，就是要做些扶弱除恶的事情。”

  陆远期乜斜着陆敏欣，“长姐这话……那，敢问长姐，你是弱，还是恶啊？”

  陆敏欣见陆远期能说笑，便舒展一些眉目，说：“如今，我有件恶事要弟弟帮忙。”

  “这时候你要我帮忙，不怕我除了你了？”

  “少爷要是觉得为难也可以不做的。”陆敏欣装作不在意地说。

  陆远期到底是年轻，禁不起这样刺激。“说！你说！快说！”

  “你帮我查查，柳姨娘的入府的文书。”陆敏欣想了想这件事交待给陆远期更为合适。

  “我？”陆远期觉得陆敏欣是不是有些离谱。“你要我去查姨娘的入府文书？”

  “没错。”

  “这种事情，你不是比我方便？”陆远期嚷嚷道：“你就是找柳姨娘闲话家常都能问出来。要我去查文书干嘛？”

  “我要你去查自然是有我的用处。”

  “你用我又不告诉我原因，你可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陆远期不满地反问。

  陆敏欣凑在弟弟面前说：“非也。用人不疑，疑人也得用。小子。你呀还得学！”

  “你求人办事，还这样揶揄人的吗？”陆远期的额角，突突地跳了起来，说：“行！我服了你了！说吧，你何时要？”

  “不着急，你何时找到，何时知会我便是。”

  陆远期忿忿起身，“你若没事就早点歇息。我回去了！”而后拂袖而去。

  小满凑到陆敏欣身边，说：“姑娘，何必老是这样对少爷呢？老爷总是要少爷多些心思在功课上，连前院的事情都鲜少与他讨论。您贸然要他去查姨娘进府的文书，被发现了少不得又是一通数落。”

  “怎么？你心疼？”陆敏欣打量着小满。

  “姑娘……”

  陆敏欣掩嘴一笑，说：“好了。我就是口无遮拦，你且当我胡沁。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就如我方才所言，一旦有些事情需要抉择的时候，我实在不能保证陆远期站在我这边。他就算不站在我这边也不要紧，只希望他不要怨恨我……”

  “姑娘，少爷怎么会怨恨你呢？”

  “现在是不会。倘若日后，事关他的前程呢？”陆敏欣揉揉额角，“只希望一切都只是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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