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燕回归理智，弱弱地问，“少爷，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傅澹玺停笔，看向不再低头，眼里却万分委屈的姑娘，“没有。你是个好姑娘，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隔壁偷听的太太攥紧帕子，她最了解儿子，他这么说，反而是很满意。不过，满意却不一定能成，看这姑娘的造化了。

  笙燕扑通一声下跪，神情悲痛，“少爷，求您可怜可怜我，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您若是不收留我，回去肯定会被阿大打的！”

  澹玺将笔放在笔架上，他素来喜静。眼前的女子初见时轻声细语，小心腼腆。没说两句话变得聒噪，心中陡生一股烦闷。

  眉毛朝中间蹙了些许，抬手示意，“起来说话，为何打你？”

  笙燕圆润的荔枝眼此刻水润润的，含着露水的荔枝在初夏成熟，香甜可口，吸引无数才俊争先采摘。只有最勇敢，最善于观察，或者被清香的露珠选中的人才能采到刚刚成熟，滋味完美的荔枝。

  地上的姑娘跪着抬眼往上瞧，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往下掉，颤抖的眼睫可爱又可怜。红润宜人的脸蛋，不时划过的泪珠，多像一颗剥了皮的荔枝！

  姑娘嘟嘴抬眼试探的模样，比之万宁山山兽小熊猫的憨态可爱不遑多让。

  真真是憨态可掬。

  笙燕做作地展示自己哭泣时最美丽的样子，确保傅少爷已经看到她的模样，他的眉宇舒展几分。

  她连忙瘪着嘴故作坚强，却挡不住内心的恐惧，放声哭了出来，“少爷，我~我，我这几天是偷跑出来的~唔~哼哼。”

  “要是不能留在傅家，我只能回~回家去。阿大本来就看不惯我吃的多，往日就喜欢打我。这回肯定打的更狠~唔~呜呜。”

  傅澹玺看她哭的更凶，心底涌出几分酸涩，正想起身把她扶起来，右腿无处用力，拐杖也没在手边。酸涩在心底蔓延...

  他暗自叹息，身子不由自主地偏身向前，离她近了几分，“阿大？不是你爹爹吗？”

  笙燕跪的膝盖酸酸的，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自暴自弃般一屁股坐在地上，“阿大是我干爹，爹爹在林宁城，从小我就养在乡下，我阿大身边。爹爹想起来我了，就送些布匹缎子给我裁衣裳，但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她抹掉不合时宜的鼻涕，动作潇洒地甩掉，“他都三年没送东西来了，阿大嫌弃我没用，天天使唤我干活，下地、挑水、种菜、喂猪都是我做的。”

  姑娘委屈地扁嘴，“干的多，我才吃得多。阿大就更不喜欢我了。他还说，等过了清明就把我嫁给村头的傻子~呜呜呜~呜呜。”

  傅澹玺心里竟有一分慰藉，释然地笑笑，他是个残废，却还有人需要他！

  他对着地上瘫坐的姑娘说，“先起来。我给你想办法。”

  笙燕咬唇崇拜地看着他，饱满美丽的荔枝眼中只能装下眼前这位能拯救她的人。

  她柔弱地起身，低下头抬眼用眼神够他，“真的吗？我，我不用回去挨打了吗？”

  她紧张地捏着衣袖，显然是不相信忽然的好消息。

  傅澹玺像个天使，安抚地点头，“我会帮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笙燕缓缓抬头，怯怯地看着坐在书桌后没有动过的傅澹玺，“卿笙燕，卿卿如唔，笙歌燕舞。”

  卿卿如唔，亲密无间的词语，傅澹玺听见此句有了一分惊奇。

  “你读过书？”

  笙燕摇头，“没有，这是爹爹小时候跟我讲的，我记了很多年。”

  简单的话中包含太多情绪，傅澹玺心底一会酸涩，一会心疼，一会自责，都分不清自己的心绪。

  他压下心中杂乱的情绪，思忖着说，“你很漂亮。”

  笙燕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分赞赏，这话倒是不假，她害羞地点头，“谢谢少爷，我在村子里从来没有洗干净过脸。这是知道要见少爷，才把身上脸上搓洗了好多次，才白净的。”

  傅澹玺失笑，“为了我？”

  笙燕急着点头，欢欣地说，“是呢！少爷可是大英雄！我都听人家说了，少爷在东北为了救人，故意出去引开小鬼子，才被小鬼子...”

  笙燕不戳他痛处，转而说，“少爷是英雄，我要是能嫁给一个英雄，死而无憾了！”

  姑娘说这话时，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傅澹玺，神情专注认真，没有人会怀疑她说的话。

  傅澹玺也同样。

  似乎心底某块封上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指尖微动，伸出去的手指收回握成拳头。放松的神色变得冷漠出尘，“我知道了，你出去。”

  笙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美丽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能说的眼睛合上，默默退了出去。

  笙燕出门就恢复了欢快，她确定自己出门的时候脊背稍弯，垂下的手掌轻颤，尤其是出门前的回眸，可怜可叹。以上种种定能得到他的垂怜。

  爱情？

  这样的时代不需要爱情。

  笙燕又委屈巴巴地向太太和姑妈汇报了情况，两人轮番劝导，她一一应下。终于，丫鬟带着她到了休息的院落。

  大房子，大房间！大卧室！大床！

  太棒了，资本阶级不论何时都能享受！

  笙燕在大院落里安心地住下，等待傅澹玺的召唤。

  这一等，就是三天！

  闲出屁的笙燕忍不住了，怎么还不来找她！傅澹玺是王八吗，这么能忍？

  山不来找我，我自找山去！

  笙燕穿着城里小姐常穿的对襟上衣和百褶襦裙，动作豪放，迈着大步冲向姑妈的院子。

  “姑妈！”笙燕一言不合就跪在姑妈的脚边，哭啼啼地说，“大少爷没来找我，是不是把我忘了？我要怎么办啊！”

  卿灵不耐烦地扶起她，又在看她的一瞬间换上笑容，“你今天来的刚好，感情的事急不得，一急一缓张弛有度才能培养感情。彩云，把宝贝拿来！”

  彩云拿着一本黄色的书放在她的手心，笙燕止住哭声好奇地翻了一页，嚯！真是黄色的！

  房中之术！

  她才十六，太早了吧！

  笙燕不解地看着姑妈，羞愤地丢在桌子上，“这，这是什么？”

  卿灵摸着她新梳的双辫发，疼爱地说，“乖孩子，大少爷需要一个贴心人，回去好好看看，过几天就用上了！”

  本想让姑妈创造机会的笙燕，仿佛做贼一般在庭院里逃也似的跑着，民风尚且不开放的时代，被抓住看黄书，会不会被浸猪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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