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

  *

  宣宗三年，宫廷上下歌舞升平，宣宗喜乐曲，以戏闻名的梨园初建，达官贵人，富裕商贾，皆聚梨园。

  修柯身着浅白锦缎长衫，衫上绣着墨色竹子，腰间系着一条绸带，半长的头发束起以玉簪固定，坐在戏台下首的位置，正轻嗅手里紫笋茶。

  紫笋茶，齐朝第一名茶，为皇室及诸多文人追捧，这么一杯醇香正统的茶，足以赶上从六品飞骑尉半个月俸禄。

  戏台上的伶人，眉眼与鼻梁画着浓厚的妆容，看不清真实面目，但从修长的身姿及上下运动的喉结来看，是名男子。

  “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

  伶人唱歌，将原来低哑磁性的嗓音拉尖，却又不是刺耳的尖，尖中带着圆，让人听着格外舒服。

  只是声调过于哀伤，一首霓裳曲，唱出如泣如诉的味道。

  【宿主，你日日光顾梨园，怎么不找个机会跟温楚砚正面认识一下？】

  此时在台上唱歌的伶人，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温楚砚。

  温楚砚是从四品大理少卿温慧来的嫡次子，三岁能诗，四岁能赋，自小便是一个聪明又有天赋的孩子。

  按照这个世界原剧情，温楚砚会参加科举，考中状元，入朝为官，协助宣宗优化科举、减轻赋税、发展外交，并步步高升，一路坐到权倾朝野的正一品太师之位。

  然，这个世界的剧情同样崩了。

  原本该寒窗苦读参加科举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梨园的伶人，日日风雨无阻的唱戏。

  关键温慧来还没死，也没被革职，还是大理少卿。

  修柯放下手里依旧满当的茶杯，双眼没离开过温楚砚：不急。

  【…你都快把台上的温楚砚看出个窟窿了还不急。】

  修柯语气是一贯的清冽，偏偏口吐情话：阿楚很好看。

  【…脸上全是妆你看得到真实模样？】

  修柯：也好看。

  【……】

  系统表示，这个世界恋爱还没谈上，它就已经单方面被修柯喂狗粮。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极端值，宿主你只要让剧情重新走上正轨就算修正完成，也确实不急。】

  修柯：入侵者痕迹追踪到了？

  说到这个，【没有，没有任何痕迹。】

  前三个小世界，每个世界明明都会有入侵者入侵的痕迹，剧情崩塌多多少少都与入侵者有关，可从上个世界开始，到这个世界，入侵者消失得干干净净。

  修柯：戴利的踪迹？

  【上个世界跟戴利的系统交换过资料，时空管理局顺着网络调查，查无此系统。】

  那就是没有踪迹。

  修柯抿了抿唇。

  台上温楚砚的戏曲已经唱完，他优雅地朝台下观众行礼。

  台下坐着的人，十分捧场的鼓掌。

  包括修柯。

  修柯是真心实意捧场温楚砚，不过他一向情绪不外露，冷淡的神情，连带着鼓掌都透着一股矜贵。

  今日温楚砚只有这一场戏。

  温楚砚退场，修柯自然不会多留。

  只是今日，温楚砚还没来得及下去，旁边就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给爷再唱一首。”

  梨园得宣宗关注，极少有人会在梨园闹事。

  极少不代表没有，总有那么一两个想领盒饭的炮灰。

  修柯侧眸看去。

  五短身材，体型微胖，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身华丽的镶金锦袍，头戴金簪，手戴金戒，脖子上一根粗壮的金项链。

  系统总结，【俨然一个暴发户。】

  感受到四周投来端详的目光，男子似出了风头般，十分得意，再次道：“再给爷唱一首，爷有钱！”

  梨园管事走出来，笑脸迎人安抚，“这位爷是第一次来梨园吧，丑伶每天就唱一场，爷若是想听，明儿个给爷留个位置，可好？”

  丑伶是温楚砚的艺名，因他唱的是‘丑角’而得名。

  “不行，爷还想听！要现在不肯唱，那就去爷府里唱，爷给钱！”

  “丑伶不外出，这位爷还是明天再来。”

  男子不爽了，“一个伶人，还自视清高上了？今儿个你不唱也得唱！要不然爷叫人来砸了你们的场。”

  其他梨园的老熟客，饶有兴味看戏。

  许久不曾有自掘坟墓的人出现。

  修柯神情微冷，手指点着茶桌，低低唤了声旁边人的名字，“薄不弱。”

  薄不弱是系统在这个世界给他安排的副将。

  魁梧的身躯，黝黑的脸庞，一双剑眉搭配锐利的眼，威慑些自以为是的人绰绰有余。

  站在修柯身侧方的薄不弱低下头，“将军，何事？”

  “让他闭嘴。”

  “是！”

  男子还在跟梨园管事纠缠。

  薄不弱走过去，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把男子拎起来，不理会男子的叫嚣，随手拿抹布封住他的嘴，将他丢出梨园大门。

  看见这一幕的管事，没有任何惊讶，他回身走到修柯面前，“多谢修将军。”

  不意外管事知道自己的身份，修柯点头，视线落到温楚砚身上。

  温楚砚也在看他。

  不说连续半个月，修柯日日到场，次次坐前排，只看他的戏，单修柯这张苍白又异常出挑的脸，就很难让人忘记。

  温楚砚半垂下眼眸对修柯行礼致谢。

  没说一句话，便走下戏台，自回后台厢房。

  管事继续同修柯道：“修将军替梨园解决麻烦，梨园不胜感激，明日若修将军还来，梨园可给修将军留位。”

  管事的不止认得修柯，更知道修柯的背景。

  齐朝富饶，安逸日子最不缺茶余饭后的闲谈，最近他们谈论的，就是朝廷新贵，凭一场以少胜多战役晋升的正五品定远将军，修柯。

  别人都是从不知名的小兵磨砺，再从九品一路往上爬，不打个十来二十场仗，都不可能往上升。

  而修柯，一场战役就爬到了正五品。

  特例总能证明此人有过人之处。

  八面玲珑的管事，想与修柯交好，这对梨园没有损失。

  修柯犹豫一瞬，极淡地点了点头，“有劳。”

  薄不弱解决完男子，走回修柯身后，不避讳梨园管事，“将军，说是治礼郎的侄女婿。”

  治礼郎，掌庙会祭祀，从九品。

  “知道了。”修柯站起身，与管事道别，“走吧，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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