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棵棵光秃树干，他终于来到声音的源头。

立刻被眼前场景震惊。

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具被南宫嘉瑶误杀的猎人尸体。

余下一个幸存者，正坐在地上，一脸恐惧的看着南宫嘉瑶。

南宫嘉瑶此时已恢复神志，浑身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声啜泣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一步步靠近那名幸存者，将一把匕首丢到他跟前。

“杀了我……为你的朋友亲人报仇……杀了我……”

闭上眼，等待死亡，偿还罪孽。

那人颤颤巍巍拿起匕首，犹豫间，眼神变得狰狞，挥刀朝她劈去。

只未到跟前，便被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贯穿脖颈，身体僵直朝后倒去……

温热血液飞溅在脸上，南宫嘉瑶瞬间睁开眼睛，回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顾曦言站在那里，手握弓箭，眼中满是愤怒和悲痛。

赫然丢开手中弓箭，几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柔声哄道：“瑶瑶，你没有错，这只是个梦，是你做的噩梦……”

南宫嘉瑶泪水再次决堤，紧紧揪住顾曦言的衣襟，声音颤抖：“三郎，你终究要骗我到何时？这不是梦，那些温热的血液喷在我脸上，那些人的惨叫，我听得清清楚楚，我……我杀了人，我杀了人……让我死……我如今就是个怪物……我恨我自己……为何会这样……”

顾曦言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挣扎几分，还是说道：“瑶瑶不怕，我会看好你，会看好你……不会让你再发疯。”

她拼命摇头，退出他怀抱，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三郎，我真怕有朝一日……控制不住我自己……连你也杀掉……三郎……这样活着太没意思……好想回到原点……回到那时……”

她眼眶微红，眼中泪水在月色中泛着细碎的光，缓了缓，接着道：“回到江南……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光……顾曦言……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这么晚才认出你……不该从一开始就欺骗你……”

在她叫出‘顾曦言’这个名字一刹那，他呼吸骤窒，呆立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周身血液瞬间凝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会……”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南宫嘉瑶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泪水再次滑落，“你下山时，我会偷偷在山林里乱走，看到那处烧毁的宅院，洞房时你提到江南……”

她抚摸着他秀挺的眉骨，艰难开口，“你不是无忧……你便是……那个陪了我一个多月的小侍卫……”

顾曦言看着她，眼眶霎时变红，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唇角微颤，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瑶瑶，我宁愿你……没有认出我……只记得我是三郎便好。”

南宫嘉瑶轻轻摇头，闭了闭眼，认真道：“三郎，我害你失去武功，又被仇恨蒙蔽，做下众多罪孽，不配得到幸福，若可以重来，希望老天让我早些遇见你，让我们之间没有那些仇恨，干干净净在一起……可……好？”

她说着话，眼神逐渐迷离，最终缓缓合上，倒进顾曦言怀中。

顾曦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低声呢喃：“瑶瑶，你不是怪物，也不是罪人。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人。无论未来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对你不离不弃。”

抱着她回到木屋，将她放在床上，褪去身上染血婚服，轻轻地盖好被子。

把婚服清洗干净，放在火炉旁烘烤着。

手伸进怀中，拿出那瓶‘断魂散’，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双眸柔和，依依不舍的看着床榻上熟睡女子。

“瑶瑶，你说的对，若可以重来，我会赶在他们之前寻到你，比你那些夫君都待你好，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不让你伤心。”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悔恨，轻柔握起她的手，“也再不将你弄疼……”

记起来了，瑶嘉所有的记忆全都回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那晚她苏醒后，把林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喝下那淬毒后的合卺酒毒发，误以为是三郎下毒害她，殊不知，这其实是她自己求来的死亡。

她一遍一遍质问他为何要毒害自己，却忽略了顾曦言眸中的无奈与悲伤。

“瑶瑶不怕，三郎陪着你，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般痛。”

顾曦言侧头，喷出一大口血，满眼疼惜的将她死死抱在怀中，一遍一遍柔声哄着，“瑶瑶不怕，我会陪着你，你怕冷，三郎就抱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陪着你，为你温暖身体，你不会再冷……不怕……不怕……”

怀里的娇软身体逐渐失去温度，顾曦言的心也随之冰冷。

轻柔擦拭她脸上血迹，手臂又紧了紧，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泪水无声地滑落，落在她的脸颊上，与她之前流下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噗”一口鲜血再次从他口中喷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他仍然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

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瑶瑶等我……很快……我很快便可以追上你……很快……”

推翻身旁火炉，炭火滚落一地。

就在这时，门猛得被人从外面推开。

瑶嘉看着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的白衣男子，瞬间愣住了。

南宫修岚……他居然……寻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

看清屋内情形，南宫修岚目眦欲裂大喊着，冲上一把推开顾曦言。

抱住她冰冷尸体，满眼不可置信，浑身颤抖，不停朝她胸口输送真气，可真气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哆嗦着莹粉的唇，一个字也唤不出来。

“还给我……把瑶瑶还给我……”

顾曦言艰难朝她的尸体爬过去，“瑶瑶已经同我成亲，他是我的妻子，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南宫修岚冷冷看向他，一双柳叶眼早已被冷冽肃杀之色占据，脸上彻骨恨意与杀意，比这高山上的空气还要冰冷。

瑶嘉看得忍不住打个寒颤。

南宫修岚空出手臂，一把挥开顾曦言，怒道：“妻子？你不过是为了复仇才接近她，你欺她神志不清，诱骗她怀疑霜华，鼓动她跟着安禾造反，如今又下毒害她，你怎配说她是你的妻？怎么……戏演多了，已经分不出是真是假了吗？”

顾曦言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仿佛知道自己抢不回她一般，低低得笑了起来，渐渐的低笑变为大笑，看着南宫修岚眼神满是怨毒。

“哈哈哈……难怪你会突然消失……原来是发现端倪……这不正好让我全了复仇的心……”

南宫修岚看一眼周围逐渐蔓延的火势，对着他低骂一声，“你这个疯子！”

解下身上大氅，裹在瑶嘉冰冷的身体上，满眼痛色看着怀里人，柔声哄道：“瑶瑶乖，岚哥哥现在便带你回家，再不与你分开……”

“不要，求你不要带她走。”顾曦言声音放软，依着桌子，支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南宫修岚怀中女子，祈求着。

“让我和她死在一起……我同她没了仇怨……没有了……终于可以见家人了……”

“别带走她……”

“……我才是……第一个男人……是我……”

南宫修岚恍若未闻，抱起她，赫然起身，走出木屋，融进满天飞雪。

木屋已被熊熊大火包围，火光映照着顾曦言的脸庞，目光一直定定凝视着南宫修岚离去的方向，眸中尽是不甘与哀伤。

瑶嘉心中一阵抽痛，快步走到他跟前，柔声道：“三郎……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

顾曦言似是听见她的话，身体缓缓地倒在地上，双眸极缓慢的阖拢，唇角荡起一抹浅笑，如同睡着一般。

看着他释怀模样，瑶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苦，躺在他身旁，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居然把这些都给忘了……我一直那样对你……忘记了与你的约定……忘记了是我求你杀的我……三郎……我的三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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