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没有回应，小瘦妈妈也习惯了，这是小瘦妈妈对男孩的警告：不要在她不在的时候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小瘦妈妈进了浴室。

  宋宁在白天许依一在时睡了许久，晚上并不早睡，宋宁不睡沈天巽也不好意思睡，盘腿坐在床边的折叠床上，低头刷着手机，时不时的抬起头确认宋宁是不是还活着。

  沈天巽正刷到一个美女主播，穿着粉白色的兔兔装，在手机的另一头装搔首弄姿，沈天巽勾起嘴角嘿嘿的傻笑，“无私”的贡献出了他在直播间福袋里抢来的几颗钻。

  沈天巽对女人有没有需求？宋宁看着沈天巽的样子，也是厌烦得很，既猥琐又可怜。

  等沈天巽的眼神从兔兔女神身上移到宋宁身上时，宋宁已经从床的另一边下床，趁着昏暗的灯光，走到男孩的床边。

  男孩在听到小瘦妈妈进浴室的关门声后，狠狠的将鼻下的氧气管拔下来，憋得小脸发紫，呼吸越来越沉重，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闭上双眼“享受”着这短暂的窒息感。

  宋宁伸出细长的手指，把氧气管移到男孩的鼻下，男孩被吓得一个激灵，好在氧气已经补上，惊恐地看着宋宁。

  “听你妈妈的话，别闹。”宋宁小声说。

  “？”

  这是这几天来，宋宁第一次跟男孩说话，这两个病人一直都没有过交流，不会像过去病友家属之间聊病情，聊苦难，聊最后谁先走谁留。

  小瘦妈妈对所有的人都满是敌意，对男孩亦是如此，在语言上没有一丝耐心和温柔。

  每当小瘦妈妈上厕所时，男孩都会趁着这个时间偷偷的把氧气管移出来，在床上痛苦的“挣扎”。

  想死，却又不能死。

  这种感觉，宋宁再熟悉不过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宋宁压低声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桌面扯下一张纸巾，轻轻擦掉男孩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我迟早会死。”男孩的声音哽咽，努力地控制着嘴角，微微颤抖。

  “死也要开心的死，别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你做了人工心脏，你病好了你当然这么说。”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宋宁轻笑一下，这个笑却把男孩整懵了。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跟一样大的时候，也背着我妈做这些想死又不敢死的事情，现在想想，就像个傻逼一样！”

  “你骂我！”

  “我是看不起你，小孩，你看你这没种的样子，病都没弄死你，你倒先把自己作死了。”宋宁的笑多少有些过分，把男孩看得更加着急。

  “你什么意思，关你什么事？”

  “别动气，我们忌讳动气。”宋宁忍住笑，摸摸男孩的头，轻轻地敲了几下：“明早叫你妈妈给你买个剃须刀，把自己收拾一下，男孩长大了，胡须该剃一剃了。”

  “你……”男孩抬手把宋宁的手推开：“我都不认识你，动手动脚的。”

  “从今天起，你不能玩手机游戏了，你玩游戏的声音吵到我了。”宋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关你什么事，我玩我的。”

  “你看看，多说说话，是不是舒服一点了，少玩游戏，多跟同学聊天，我不喜欢听到打游戏的声音。”

  “你管得真宽。”男孩咬咬牙，大人就是爱管。

  男孩翻翻白眼，不搭理宋宁。但他没有再把氧气管拿下来，静静的呼吸着，时不时的瞥一眼这个说话满是道理又霸气侧漏的男人。

  宋宁回到床上，沈天巽双手撑着床边，把身体探向宋宁，小声问：“你弄他啊？”

  “弄你妹！”宋宁啧了一声，嫌弃地瞥一眼沈天巽，抬起大长腿踩着沈天巽的肩膀一脚撑开：“你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要看吗？”

  “滚！”

  “你又不缺，你清高。”

  “你缺你就正经交个朋友。”

  “我没有钱。”（表情包）

  “你找个工作上班去。”

  “我这不就是上班吗？你要给我发工资。”

  “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我还得给你发工资？”

  “那你吃的是不是我做的，我现在陪你是不是你也用我了，我住这，这又不花钱，你住这的钱花都花了，我蹭一蹭。”

  “我还能在这里住一辈子？”

  “呸呸呸，我看你好得也差不多了，还不能出院？”

  “明天把项凯昊约到医院，我跟他谈谈。”

  “在医院谈？”

  “对，在医院谈，项凯昊现在应该已经被逼急了，松一把劲，给他多一个选择。”

  “我听不懂。”

  “你不用懂。”

  一切，就像在宋宁的掌控之中，沈天巽没有再追问下去，宋宁所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会义不容辞肝脑涂地支持下去，包括谈和。

  谈和的底线很简单，没有白纸黑字，宋宁要的只是项凯昊亲口保证，不再追究许凌凌的身世。

  项凯昊凭什么会搭理他？宋宁心里并没有十足的底气，他又不能按沈天巽想要的解决方式。

  凭什么？

  就凭他不想再让任何他以外的人情因素来干扰他的生活，他愿意接受最后一次不平等的和解。

  ——

  早上六点，小护士来查房，一切正常，病房里的人轮流洗漱。

  宋宁的情况比刚从ICU出来时好了许多，是他的身体再次习惯了调整过的设备了吧，疲惫感消失，他的精神状态恢复正常，已经不再需要设备监测。

  这在小瘦妈妈的眼里看着很是扎眼，无论在这个病房里以什么方式送走什么“邻居”，她总是臭着一张脸，眼看着宋宁好转，为何她心爱的儿子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男孩反常地配合着妈妈的擦脸，小瘦妈妈买早餐时带回来了新的剃须刀，男孩并不会用，拆了包装后，拿在手里把玩着。

  “不会用？”宋宁从卫生间里出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沈天巽，不顾小瘦妈妈的白眼，坐到男孩床边的椅子上，从男孩手里接过剃须刀，熟练的组装起来。

  许依一拎着早餐进了病房，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宋宁正“手把手”的教着男孩怎么使用和调整剃须刀。

  宋宁抬眼同许依一对视一下，自然地抬抬眉毛打个招呼，又继续跟男孩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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