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超跑从水之城的城门下疾驰而过，宋归程只能看到城门模糊的影子，上面似乎雕刻着人鱼的尾巴和手中象征着权力的三叉戟。

  进入水之城之后，宋归程就明白这里为什么是水之城了。

  这里的天空和地面是同样的清澈湛蓝，没有地平线能够将它们分割，仿若一幅巨大的画卷将这片地方包裹。

  人的双脚站立在上面，会令人分不清究竟是漫步云端还是脚踩实地。

  宋归程极目远眺，浩瀚无垠的蓝色是眼里唯一的色彩。

  据说人类文明的起源来自深蓝的海底，宋归程来到这里，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蜷缩于母亲羊水中的舒适和安心。

  他感受着自己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中，母亲轻声哼唱呢喃，哄他入睡。

  可是他的母亲从未对他做过这种举动！

  刹那间，宋归程就从这种蛊惑中回过神来，清醒过来之后，他才发现他的半个身体已经漫进水中。

  再往前几步，水就会淹过他的头顶，他会彻底沉睡在这片看似温和无害的水面中。

  “恭喜你，通过了训练的第一关。”

  宋归程回头，望见不远处的岸上站着的江迟，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挺阔衬衫，从衣领到袖口全都一丝不苟地扣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的气质禁欲极了。

  风轻拂江迟的衣角，他静静地笑。

  而一直陪着他的陈温屿已经不知去处。

  宋归程深吸一口气扎入水中，不过几分钟就游到岸边，白色衬衫勾勒着他漂亮的肩胛骨和细窄的腰。

  他从水下探头，将头发捋到脑后，五官精致俊秀，水珠从发梢滚落到鼻梁，滴落在水面上，浅棕色的眼睛看不出恼怒，只有安静和温柔。

  江迟久久地看着他，但似乎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直到宋归程从水中上来，他才收回目光，道：“陈温屿应该和你说过，我们的训练基地在这边吧？”

  宋归程挤着衬衫上的水：“嗯，说过。”

  江迟眼眸垂了垂：“训练基地那边有换的衣服，我们先过去。”

  宋归程：“好。”

  他和江迟接触的次数并不多，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可靠的，像对后辈多加关照的长辈一样。

  只是宋归程多年和人接触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这个人和他一样，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十分客气，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极其和谐。

  江迟带着宋归程上了船，这是一艘小型游艇，速度很快，江迟轻车熟路地驾驶着它在海面上极速漂移。

  他的手搭在仪表盘上，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偶尔遇到海浪或者动物才转动，安稳踏实。

  他身上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和松弛感。

  宋归程看到江迟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白金色，但看着不像银子也不像金属，边缘雕刻着花纹。

  这枚戒指比普通的戒指大一点，但是戴在江迟手上十分合适，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低调但又不容忽视。

  宋归程移开目光，眼眸微眯，看向水面，水面清透，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底。各种鱼类在海底畅游，有些被游艇激起的浪花吓到，四散逃开。

  他问：“会长，你结婚了吗？”

  宋归程没见过他的伴侣，他身边只带过那个红发青年，但是两人的氛围实在不像伴侣。

  江迟也看了眼自己的戒指，眼底的眸光柔和了不少：“是啊，我已经结婚了。”

  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眼里的专注和爱护十分真挚，连宋归程都愣住了。

  他微微一怔：“你一定很爱你的伴侣。”

  海面并不平静，偶尔几个波浪翻涌，江迟面不改色地破浪直行，海水扑打在游艇的防护罩上，宋归程的身体跟着晃动几下。

  江迟身形微晃，语气不变：“对啊，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宋归程无意再往下探究，于是闭嘴不再问。

  有大型鱼类追赶游艇，游艇快它也快，游艇慢它也慢，像是在和游艇做游戏一样。

  宋归程走出船舱，探出腰看了几眼。

  追着游艇的是两条鲨鱼。

  它们的尾巴犹如危险的刀刃，迅速而有力地划破海洋，留下一道道令人惊艳的水痕。

  宋归程虚握着扶栏的手倏的收紧，瞳孔收缩，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猎物对捕食者天然的恐惧，源于对疼痛和撕咬的天然规避。

  两条鲨鱼似乎也看到了他，游得更欢快了。

  伴随着一阵水波掀起的声音，一条鲨鱼从水下一跃而起，犹如一把利剑破开水面。

  流线型的身躯、尖锐的牙齿、粗粝的皮肤，在宋归程眼前铺开，那双无机质的双眼盯着他，一种生物层面的威慑，昭示着自己海底霸主的身份。

  宋归程的身体僵住没动，但是脑子还在动，从鲨鱼的外形特征上认出来，这似乎是一条灰鲭鲨。

  鲨鱼中速度最快，最活跃的种类。

  这谁不怕？

  这踏马比鬼怪还可怕！

  宋归程觉得自己忍着没滩成一坨流质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了。

  江迟也走出来了，看到宋归程煞白的脸，轻声笑了下：“别怕，它们俩的性格比较调皮。”

  宋归程：啥、啥玩意儿？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迟俯身摸了摸鲨鱼露在外面的鳍，那条鲨鱼的尾巴肉眼可见地甩地更快了，像是被主人摸了的小狗一样。

  江迟介绍：“这是我养的，刚才跳出来的那条叫笨笨，被我摸的那条叫傻傻。”

  这名字就牛逼。

  宋归程憋出一句：“你是真男人。”

  江迟道：“你们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宋归程刚想说太客气了，这么客气就不用了。

  江迟笑眯眯地补了一句：“它们可是你的陪练呢。”

  宋归程这下连笑都憋不出来了。

  悲伤来得太快，就像鲨鱼一样。

  江迟转身走进驾驶舱，道：“它们很喜欢你。”

  宋归程：“谢谢，不用了。”

  江迟但笑不语。

  最初的震惊、悲伤、抗拒过后，宋归程接受了自己以后要和两条鲨鱼一起训练的悲惨事实。

  游艇缓缓靠在一座岛屿的岸边，江迟放下升降梯：“这几天由我来训练你。”

  宋归程脚步一顿，看向身旁和他个子差不多高的江迟，两人的眼睛正好对上，只是一双浅棕色犹如濒临熄灭的太阳，一双黑色犹如安静的夜晚。

  “我很特别吗？”宋归程并没有打算卖关子，和江迟这样的人玩套路是没有用的。

  这个道理显然江迟也懂，他们两都是聪明人。

  所以他直言：“你很特别，我能感觉到，你很适合溯魂游戏。”

  宋归程愣住：“为什么？”

  江迟摸了摸他的头：“我看得到，你会成为下一个我。”

  说完，他径直向前走去，宋归程望着他沉稳的背影，知道他今天听不到别的答案了。

  但他并不担心江迟对他动手。

  江迟愿意培养他，说明他还有价值，在自己的价值利用完之前，江迟都不会对他动手。

  头上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发梢。

  再说了，万一江迟只是单纯想培养一个有天赋的后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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