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市政府被围，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街头酒市议论纷纷。人们咒骂贪官污吏之余，都在为数万名穷困潦倒的下岗职工生存而担忧着。

一时间，网络上谣言四起，各类帖子满天飞。宁城市委市政府承受着空前的压力。市政府秘书长罗荣凯出面和下岗职工对话，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市长黄俊杰心里很不淡定。因为三毛厂是他一手搞破产的，这里面的猫腻他是清楚的，他不敢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罗秘书长，你再联系一下杨书记那边，万一不行调警察驱散人群。这样下去，市委市政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省政府的脸还要不要了？”黄俊杰严肃的说道。

“黄市长，我问过辛主任了，他说杨书记在柳书记办公室谈事。等会吧，等杨书记的意见吧。群众上访没闹事，警察有什么理由介入，这样只能火上浇油，于事无补。”

罗荣凯面色凝重的望着一脸焦虑的黄市长，他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从开始自己就没过深的涉入，现在他更不想插手这件事。作为一个资深的老官员，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首先是常务副市长赵松林莫名其妙的请假外出，其次是杨书记和省委书记柳国华之间的谈话，绝非是普通的工作谈话。这个时候，他只能等杨云辰的态度，不敢轻易走一步。

同样的，黄俊杰心里很焦躁，担心的不光是下岗职工闹事的原因，还有杨云辰和柳国华这个时候闭门谈话的目的。他更担心赵松林的不辞而别，因为现在他已经联系不上赵松林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

见罗荣凯对自己的态度很敷衍，他心里的无名火也被激了起来，随之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不用在等了，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再耗下去一会就下班了，到时候大家恐怕连门都出不去。马上通知公安局派人驱散人群，疏通省政府门口。”说完，他冷冷的审视着罗荣凯。

眼见黄市长态度很强硬，作为秘书长的罗荣凯，知道自己的服务对象就是市长，工作职责就是协助市长处理政府的事务。现在市长已经有了决断，他必须得落实执行，这是职责也是义务。这个时候他没得选，只有服从于执行命令。

这时候，罗荣凯只能退而求其次，委婉的说道：“好的黄市长，您稍等，我再联系一下杨书记，如果还没有指示，我就通知市公安局来处理。这样即使有什么不妥，市委也不会怪罪我们市府。”

还能如何，黄俊杰也拿不准，也怕弄巧成拙激起冲突来。“速度快一点，也把咱们的决定说明白。”

这样的电话，罗荣凯也没有背着黄俊杰去打。说话间就拨通了杨云辰的秘书辛晓东的电话，电话刚响了一下就被立即接听。

“辛秘书，我是老罗，杨书记出来了吗？”罗荣凯急切的说道。

“哦，罗秘书长，杨书记刚出来，我们准备回市委，杨书记让你们立马来市委开个碰头会。”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罗荣凯忐忑的心总算落地了。

他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急忙看向黄俊杰说道：“黄市长，杨书记已回市委，估计柳书记有指示，让我们去市委商量事。”

其实罗荣凯和辛晓东通话内容黄俊杰也听清了，他也松了一口气。至少杨云辰回来，有些责任自己就不担了，何况市公安局未必就能全听自己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从家属院小门直接去市委。”黄俊杰说道。

临近午时，宁城市委市政府在市政府门口，联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通报了三毛厂前领导腐败问题，曝光了三毛厂被破产出售的细节，并宣布三毛厂破产出售行为属于非法交易。最后，承诺收回三毛厂，重新安置下岗职工。

发布会现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一道闪光灯哗哗的闪动着……

不到十分钟，政府街静坐人员有秩序的撤离了，市政府门可罗雀。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有关部门早就行动了。这时候黄俊杰感觉事态有些不妙，更怀疑赵松林的去向。回了办公室，黄俊杰急忙拿起电话联系李洛水，电话关机，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联系了邝省长。

邝英明声音有些憔悴。“我是邝英明，你是哪位？”

“省长，我是黄俊杰，李主任电话关机，所以我才打了您的电话……”黄俊杰忐忑的说着。

黄俊杰很少直接给自己打电话，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邝英明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俊杰啊，李洛水最近有点事请假了，你有什么事？”

赵松林无故请假，李洛水又请假不在，黄俊杰心里“咯噔”一声。他也不敢迟疑，急忙把刚才市委市政府的新闻发布会内容说了一遍。

听着黄俊杰的讲述，邝英明的心慢慢沉入谷底。“一个三毛厂，千万资产能有多大的事，怎么会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难道有人是针对自己？一瞬间，他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最让他心悸的是，上面派去灭口的人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李洛水和赵松林是死是活。一旦他们交代了，自己首当其冲。”

想到这里，邝英明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俊杰啊，事已至此，我也不隐瞒了，李洛水和赵松林都被纪委带走了。你在下边方便，赶快打听一下，看他们关在哪里？现在是啥样的情况，随后向我汇报。这个时候，我们要齐心协力，共同应对困难。不过你别担心，上面不是不会容许他们乱来的。”

自己的猜测成为事实，放下电话，黄俊杰脸色苍白，瘫坐在椅子上。此时的他，竟然有些惊慌失措。他颤颤巍巍从抽屉里拿出烟火，抖动着双手完成了点烟动作。

一支烟很快吸完，他又点了一支，猛吸了一口，当这支烟快要吸完时，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心情也逐渐的平稳下来。这时候，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国！

说走就走，趁现在中午下班没人打搅，他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护照，一些美元和几根金条。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皮包，把这些东西塞了进去。又走到门口看了一下，打发司机和秘书回家吃饭，回身锁了门。站在办公桌上，取下头顶一块石棉吊块，手伸到里面拿出一扎一扎的百元大钞，有美元还有人民币。没有清点，一骨碌都装进大皮包里。

收拾好吊顶，他下了桌面。又在书架里找到一个硬盒书，打开里面是掏空的，全是各类颜色的银行卡，他没有整理，都倒进了皮包，又从一本厚厚盒装书里拿出了十几根金条。最后拉开一个单人沙发，撕开后背掏出一堆镶钻首饰和各种名表。

一大包装满了，他提了提很重，于是，他又把背包放在大办公桌下面，用小抽柜挡住，接着就打电话订出境机票。

……

方言昨晚忙乎了一夜，回去后打了几个电话，就美美地睡了一觉。这不，刚起来洗漱完，老丈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电话通了，杨云辰也不啰嗦，直接把和柳国华谈话的内容说了一遍，还把柳国华想见个面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最后，他又把今早市政府门口发生围堵的事说了说，连处理结果也告诉了方言。

老丈人给自己汇报工作，虽然结果挺喜人，但就是这种谈话的方式，方言有点感觉怪怪的。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呀！突然他听到柳国华想约见面，他明白了，这两老狐狸的心思。

想明白了这些，他心里不由得莞尔一笑，朗声说道：“爸，我知道了，这事市委办的漂亮。既然已经打明牌了，小心案件相关人得到消息后跑路，您还得多准备一手，免得最后被动。你告诉柳书记，晚上去他家蹭酒去。”

这时候，裴佩宁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道：“老公，中午想吃什么？刘姐一会过来做饭。”

刘姐是包成祥家的厨师，现在姐夫一家去了南域，别墅里就两个老人和两个保姆住着。方言身份特殊，轻易不能在街上吃饭。安全起见，邵婉彤安排家里的保姆来做几个人的饭食。这样的安排方言也没话说，这也是总统府的规矩，没给他派厨师佣人就不错了，这个规矩他也不好破坏。毕竟这也是家里女人们的决定，况且，这一帮子人他也惹不起。

还没想好吃什么，就听电话又又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段司令的。他这才想起段蓉昨天叫自己去家里吃饭，自己一忙给忘记了。

急忙按下接听键。“段叔好，昨天二姐说了，晚上有点事耽搁了，我准备现在就去家里，不知您方便吗？”

都是自己人，方言可不想让老段说出邀请的话，就直接了当的说了情况。

老段被老婆烦的不行了，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他只能放下面子给方言打这个电话。一听方言挺上道，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呵呵，我就在家里，快过来吧，见面再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方言放下电话，有些紧张的瞄了一眼裴佩宁，还好裴大小姐正忙着修理一盆花，没太关注自己的电话。

“老公，谁的电话，是不是又要出去？”裴佩宁边修剪花边问道。

“是段司令，估计有啥事，让我去家里吃饭。”方言心虚的说道。

听到方言的话，裴大小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了方言。心里狐疑的想：“一个省军区司令，一个外邦总统，避嫌都来不及，还上赶着向一块凑。他们之间能有啥公事，除了段飞，好像不应该有这么密切的交集。”

这时候，她想起杨雪说过段飞的姐姐，叫什么段容，好像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男人。

“老公，那你带上我行吗？我可是你的贴身秘书，雪儿姐和颖盈姐让我看紧你，免得你在外面乱偷吃。”裴姐一脸的狐媚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方言一个头有三个大，从这小妮子表情里好像闻到了酸涩的味道，他不敢大意，装作平淡的说道：“正好段飞要结婚，田睿睿还缺个漂亮的伴娘，我也有这个意思，今天也是商量这事，我们一起去见见面也好把事情定下来。”

还想着如何难为方言呢，听到这话，裴姐顿时不淡定了，急忙说道：“谁答应给她做伴娘了，我可没答应，何况我最不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你要是敢答应我跟你没完。”

方言心里一喜，装作很无辜的说道：“这不是，你漂亮大方，又一脸的旺夫相，段飞也想让睿睿沾点你的运气，我这就应承了，你不会不同意吧？”

“你们问过我了吗？你让那个死胖子滚一边玩去。我不去，你们最好别打我的主意。”裴姐急眼了，没好气的说道。

方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还好他听裴大小姐说过最讨厌那种不洋不土的婚礼，更不屑学洋鬼子整什么伴郎伴娘。

“宝贝，就给老公这个面子，也让小胖子美美，让他们看看我宁儿穿上婚礼服的俏模样。只要你答应，晚上回来我好好伺候你。”方言不断的滚起火来。

听到方言说得跟真的似的，裴佩宁心里顿时就没了底，这个伴娘她是绝对不会去当的。“老公，我可是你一个人的小宝贝哦，就算是穿婚礼服，那也只能穿你给我准备的，其他人的我才不稀罕呢。

我刚才和你说着玩呢，我才不稀罕去小胖子家，你一个人去吧。要是实在不行，他结婚时你就把雪儿姐叫回来也行呀，反正你们是同学，雪儿姐也不好不答应。”说完，她就像只乖巧的小绵羊一样，紧紧地依偎在方言的怀里，脸上还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祈求模样。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方言心里乐开了花。

“唉…，多可惜，我还想看看我宁儿的风采呢，可惜了，杨雪估计很难有时间，看来只能推掉了。”方言遗憾的说道。

听方言不再坚持了，裴姐心里也轻松了，动情的说道：“老公真好，快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了，毕竟段叔待你不薄。”

方言这次还是带了五个护卫，开了两辆车。相比以前来，阵势有点大。每一次段飞都会在门口迎接，这一次，换成段蓉，见方言的车停下了，激动的有点手足无措。

方言下了车，见蓉二姐俏脸微红，一副俏媳妇待夫归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叹。

“二姐还吧？段叔和赵阿姨都在家？”方言装作随意的打着招呼。

“爸妈他们都在，我听到汽车的声音刚出来，我还以为飞飞回来了呢。”段蓉苍白的解释着。

也许过了今天，就是自己的人了，看她一脸的窘迫样，方言也不忍心再逗弄她了，免得她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收拾自己。

几个护卫从车里拿出方言的礼物，大包小包的进了别墅院子。

见方言向家里走，蓉姐跟在身后，外人看来，活像小两口回娘家的样子。

……

省委大院依旧干净整洁，多了些黄叶萧瑟。柳国华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他准备明天上京城，其他的事务都交代给了副书记陆延畅，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今晚就是专门接待方言。

出乎柳国华预料，方言这一次没有小气，护卫从车里搬下了几个纸箱子，有烟有酒，都是南域的特产。

方言如今的身份，不需要巴结谁，更不需要自己这种身份办啥事，能收到他的礼物着实不容易，何况都是南域的特产，柳国华心里高兴，他可不在乎谁说什么。

“哈哈，今天还在老杨面前笑话你抠皮呢，看来老杨批评你了？”柳书记笑的像个老狐狸。

“你能来阿姨我高兴，还拿什么东西，这孩子有些见外了。”任采芹开心的说道。

方言一愣，瞬间就明白咋回事，呵呵一笑说道：“柳叔，任姨，你们可别多想，我是过来看望长辈的，不是拜会省委领导的。”

一句柳叔，柳国华心里暖暖的，呵呵一笑道：“看谁都行，别人东西我们不稀罕，你的礼物太难得，这礼我是一定要收。”

吃饭时间还早，两人来到书房，泡上茶，两人随意的寒暄了片刻。柳国华直奔主题道：“三毛厂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问题出乎我们的预料，牵扯的人让我很惊愕。”说着，他指了指天花板。

方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柳国华继续说道：“既然这里面的轻重你明白，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凭省委和市委很难拿下这个案子，弄不好我们都会被打入凡尘。因为这是一个团伙，像我这忙的身份的人不下三个，更何况还有一个能呼风唤雨的真神在上面。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我决定碰一碰这群蛀虫，明天就去中枢汇报，我需要你的指点迷津。”

柳国华和方言都是老相识，知道方言眼里不揉沙子，为人正直，敢为天下先。自从决定和杨云辰站在一起后，他就知道方言的重要性。所以，不避讳，也不矫情，直接简明扼要的直击事实。

方言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也不惊奇，更没有推诿。略一沉吟道：“柳叔，你明天去了京城，我大伯方怀邦会找你见面，后面的事你就和他商量着办。如果有时间，去家里坐坐，我爷爷见到您一定很高兴，他老人家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腐败……”

聪明睿智有担当，这就是柳国华对方言的最新评价。

晚上十点，方言出了省委大院，这时候，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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