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岛。

    王文龙打开窗户，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

    经过几年的建设，现在的皮岛已经有了一个港口小镇的模样，全岛的中心是码头、货栈、修船厂，从码头延伸开去，居然还形成了一条贸易街。

    街两侧的建筑除了辽东样式，还有不少是朝鲜式的建筑，至于岛上居民，则是南来北往的口音都有。从南方运来的粮食、棉布，从辽东运来的皮毛、人参堵塞于途，还有许多商人在岛上来往串货，市面挺热闹。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毛文龙的声音：“师父，这辽东地方可还住的习惯？”

    “你这皮岛经营的真是不错，怪不得李如梅对我不满，但却还拿着几分敬意。”王文龙回头笑道。

    “那可不？他李总兵日日想着咱皮岛这个金窟呢。”毛文龙进屋之后却没关门，而是故作神秘的笑道：“师父，我此次来辽东还带了一位客人，你见了一定欢喜。”

    “是谁？”

    王文龙话刚出口，就见杨天生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杨兄弟？你不是出海了吗？怎么来辽东了？”王文龙颇为惊讶，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然后猛然站起身子，“你们找到夏威夷了！”

    说出这话时王文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一拍，他是六月和龙和盛公司提出夏威夷、辽东两支探险队的计划的，现在已经快到十一月，按照此时帆船的航速，探险队如果有所获确实有可能从夏威夷返航了。

    虽然这是计算的到的事，但之前王文龙都不敢抱太大期望，这可是本时空的大明在他影响之下第一个地理大发现。

    听到王文龙的话，毛文龙一下笑起来：“杨兄，我就说只要见到你，我家师父便能算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打赌你却是输了。”

    “建阳先生算的也太准了。”杨天生也只能苦笑，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切的方方正正的木头交给王文龙。

    木头一拿出来便有一股强烈的香气在房间中弥漫开来，还没上手，王文龙就知道这事情稳了。

    夏威夷檀的气息和印尼檀相似，但仔细一闻就能感觉要外放刺激的多。后世的福建庙里烧檀香木供佛，主要用的就是澳洲檀和夏威夷檀，王文龙从小父母双亡，经常在宗庙里来往，甚至有一段时间就住在宗庙里，简直是闻着这味儿长大的，实在太熟悉。

    王文龙连忙搬开凳子：“你们坐，坐，杨兄，此事通知龙和盛公司了没有？”

    “我先派人回江南报了此事，几日之后，还没离开日本，便收到消息说是有旨意让我进京。我本打算直接进京城，但听伯龙兄说建阳在皮岛，干脆先来此处和建阳会面。”

    杨天生坐下，还有些没底气的问道：“我向京城报的是找到了那夏威夷群岛，但实际是否是建阳所说的那海中群岛我却还没个准，那地方极大岛屿少说上百座，能养活上千人的大岛都有七八个，其中最大岛屿不叫夏威夷，而是本地人叫什么‘哇乎’的。”

    王文龙听了这名，思索一番，又问道：“其他岛屿有名字吗？当地的土人可能交流？”    

    “说起这点又奇了，那群岛孤悬海上，当地土人所说之话却并非全然不能听懂，据我等从台湾带去的土人船员所说，其语言倒有一些词汇与台湾岛上的土话相似。他们对于本地群岛的名字叫法颇多，大抵最多人口的岛叫做‘哇乎’，人口第二多的岛叫做‘莫伊’，第三多的叫‘吓哇疑’。”

    听到这里王文龙才能完全确定，三个岛的名字应该就是对应的后世夏威夷群岛上人口最多的瓦胡岛、毛伊岛和夏威夷岛，这些岛名全都是本地的土著语言，夏威夷语和台湾岛上的土著语言都属于南岛语系。

    王文龙点头道：“纬度没错，名字也对，就是夏威夷无疑了，快说说你们是如何找到夏威夷的。”

    毛文龙对此也颇感兴趣，转头看着杨天生，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杨天生笑道：“还是要依靠先生所教的大迁星术，和先生所写的经纬度。”

    杨天生等人的海五路商号接下了龙和盛开海公司探险队的差事，杨天生亲自带队，虽然王文龙给了夏威夷岛的经纬度，但一来王文龙不敢说的太死，二来这时海上测量经纬度的方法也不够准确，所以杨天生等人选择的航海方式就是最保守的沿纬度线航行。

    王文龙告诉他们夏威夷岛的坐标位于北纬二十一度左右，杨天生等人便在同为北纬二十一度的广东东海岛出发，沿着北纬二十一度线过了吕宋的雅米岛进入太平洋，然后就是把航向打死，向着深海一往无前的航行。

    夏威夷岛距离广东的航线跟至于经纬度换算大约是七千多公里，按此时帆船的平均航速足足需要航行一个月时间，为了保证供应充足，杨天生带了足够五个月的补给。

    事后证明这样的充足准备很有必要，因为进入太平洋不久，船队之中就开始人心惶惶。

    主要是远航，心里没底。在海上纬度可以根据太阳高度角每天测量，但测量经度则需要出海港口和此时身处地点的准确时间。

    地球一天自转一圈，360度，一天24小时，知道两地的时间差一个小时，便能知道两地的经度相差360/24=15度

    在后世计算经度非常简单，只需要在出海港口将表调准，海航行到某处时再用日晷计算用当地时间，看看两地的时间差，就能知道两地的经度差。但这年头，大明根本没有合格的航海钟。杨天生等人使用的是中国传统的测路方法，焚膏法，就是“焚膏继晷”的那个焚膏，说白了就是烧蜡烛。

    在出行之前，杨天生专门在广东定做了一大箱牛油蜡烛，这些蜡烛所使用的油蜡原料全是同一锅所出，配方基本一样，所以燃烧时长也接近。杨天生等人在陆地上先测算好一天一夜能燃多少支蜡烛，然后到海上之后便找一个没人打扰的稳定舱室，一根一根的烧蜡烛，以蜡烛的数量当做出海港口的时间。

    温湿度的变化，空气流速的变化乃至不同地区空气的含氧量都会使得蜡烛焚烧的用时出现误差，但这是最后的办法。

    杨天生预计的航程是一个半月，船上的水手也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他们从来没有在无参照物的情况下进行过这样的远航，出海一个月后，船队已经身处茫茫大洋，而且接连十几天看不到一个岛屿。船上人心惶惶，开始有人传言，王文龙给的经纬度根本不对，还有人说团队早就已经偏航，只是他们所带的舟师算不出来。

    随着航行的日子越来越久，船上的谣言也越传越邪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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