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殿前。

  沧辞暮和沧辞献站定，这里早已荒废，杂草也被厚厚的大雪覆盖。

  只觉得素白一片，倒全然没有从前的萧瑟之意。

  沧辞暮今日似乎变得突然多话起来，

  “从前我们都是几岁的模样，不知怎的，突然就长大了，突然开始面对这些朝堂纷扰。”

  沧辞献多少有些伤怀，不知怎的，觉得今日真的格外冷。

  “我还记得，那时候三哥悄悄往我这清风殿送吃的来，我们两坐在台阶上看天上的云变换着形状。”

  沧辞暮抬眼看着天空，鹅毛大雪纷纷落下，他的声音悠远中带着遗憾，

  “这些年变了模样的，何止是那些云？”

  沧辞献总感觉三哥今日似乎有些奇怪，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突然，一阵揪心的痛意涌上，嗓子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看着异常刺目。

  沧辞献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有些微微诧异的沧辞暮，

  “三哥，你给我下毒？”

  沧辞暮眼中的诧异转瞬即逝，“我不喜这些手段，你知道的。”

  沧辞献捂住胸口，“到底还是三哥棋高一筹，你是何时给我下的毒？”

  沧辞暮回头看他，看得很是认真，仿佛想要看透些什么，

  “你在酒中给我下的毒，我早已派人换过了。至于你这毒，我并不知情。”

  沧辞献身子一颤，他确实在今日的酒中给沧辞暮下了毒，可是上苍捉弄人，如今自己中毒了，他却没事。

  那自己这毒，到底是谁下的？又是何时下的？

  这宫中，竟然还有如此心思沉稳之人，能不动声色，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他下毒？

  “三哥，没想到我算赢了大哥，二哥，可是最后，还是输给了你。”

  沧辞暮看着他嘴角的血往下滴，原来俊逸的脸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

  “不，你只是输给了你自己。你可知道，我这次回来根本未曾想过要接父皇的密旨。

  我只是想帮你肃清朝堂，让你在朝中方便施展。

  我原本是计划，你当好这沦龙国的王，我离开去寻颜初，我从未想过要这皇位。

  你与我打小的情谊，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从来都无心这皇位。”

  “刚才，你递给我那杯毒酒时，如果有片刻的犹豫，我便不会如此时这般失望。

  六弟，你我多年情份，可是你在递给我毒酒时，竟未有丝毫挣扎......”

  沧辞献听完笑了，他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皇位，怎么可能没有人想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沧辞暮回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从未怀疑过你。”

  沧辞献并不相信，原来他有备而来，可笑的是自己还以为是瓮中捉鳖，

  “那你怎么知道酒中有毒？”

  “你可还记得，当初楚州瘟疫，我派幻影护送你回东都？

  那时候，我是真的将楚州百姓和我的性命，都交给了你，希望你能平安回到东都，见到父皇。”

  听到幻影，沧辞献的声音开始颤抖，“幻影还活着？”

  “是啊，昨日，幻影回来了。你知道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沧辞献浑身颤抖，瘫坐在雪地之上，突然大笑起来，原来是幻影回来了。

  回想起那一日，他带着沧辞暮写给父皇的密信，从楚州回东都，一路上确实遭到了大哥和二哥派人袭击。

  但当时身边有长安护送，长安是赫连如月派去保护他的。

  可他知道，与其说是保护，更不如说赫连如月是派长安去监视他的。

  她不过是担心自己不是真心想救宁王。

  后来他们遭遇了一次严重的伏击，长安身手本就极好，又有幻影带着影卫相护。

  那一场血战，影卫战死了，但是幻影知道宁王的命令是务必要让沧辞献活着回到东都。

  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伤亡惨重才护住了沧辞献，长安和幻影都身受重伤。

  在休息时，沧辞献一刀杀了长安，又带着江河追杀发现真相的幻影。

  那时候幻影为了保护沧辞献早已身受重伤，当然不是江河的对手。

  于是被江河擒住，沧辞献亲手在他的脸上划了十多刀，他要慢慢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情急之下，幻影拼死跳下了悬崖。

  后来沧辞献也曾四处查找过，都毫无踪影，便以为幻影死了。

  所以他也索性在山脚下多住了几日，为的就是晚些回到东都，他从未真的打算将沧辞暮的密信送进宫，送到父皇的手上。

  他本就是故意拖延回宫的时间，让太子将沧辞暮困死在楚州。

  想到这里，沧辞暮献笑得更大声了，原来是幻影回来了，所以这一切才会暴露。

  沧辞暮的声音逐渐归为平静，

  “当日，你溜进宁王府，告诉我沧辞信带兵去抓颜初，也是故意引我抗旨，引我离开宁王府。

  目的是让沧辞信与我斗得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沧辞献知道大势已去，索性不再狡辩了，

  “三哥，其实就连沧辞信去抓颜初，也是我故意泄露的颜初的身份。

  因为我知道，只要颜初出事，你定然会不顾一切前去。”

  “还有，三哥，为什么最好的一切都是你的？赫连如月是，颜初也是，她们眼中都只有你......

  如今，赫连如月嫁给我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些本就是我应得的。”

  沧辞暮听他说完这些，走到了他跟前蹲了下去，

  “六弟，你可知道，我这次回来，是真心要扶持你坐稳这皇位的。”

  沧辞献大笑着，“哈哈哈......”

  “哈哈哈......”

  “三哥，既然你是真心扶持我坐上这皇位，那为何还给我下毒？”

  “我说过，这毒不是我下的。”

  大口的血继续往外涌，沧辞献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用尽全力的嘶吼，

  “我不信，不是你，还有谁？这宫中还有谁会想要我死？”

  远处传来一个虚弱又好听的声音，

  “是我......”

  大雪之中，一个宫女搀扶着一个着孱弱的女子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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