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许萱并没有在我的床上过夜。那晚，我们发生了第二次关系之后，她吻了我，对我说了“晚安”，便回到了小屋。我跟了过去，问她，为什么不和我在一张床上休息。她说，如果和你在一张床上休息的话，咱们两个人都睡不好的，今天已经做了两次了，身体消耗很大，需要有一个良好的睡眠。我说，那好吧，晚安。她下地，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了抱我，说，快去睡吧，璞……我打断她，说，叫我傻逼。她笑了起来，吻了吻我的脸颊，说，去睡吧，可爱的男孩，希望我能出现在你的梦中。

  那一夜，许萱并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因为，我几乎彻夜未眠，总是迷糊一阵就会清醒。我的床上还有她的味道，枕头上和毛巾被上也有。我轻嗅着自己的毛巾被，想要把许萱的味道全都吸进我的鼻子里，有种“滴滴香浓，意犹未尽”的感觉。

  当然，我的不眠并不是为了回味她的身体，而是一直努力让自己去思考与许萱之间的关系。我该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呢？这成为了我的第一个难题。在我还没有解开第一道题的时候，第二道题又涌上心间：是否要和陆斌通报一下我和许萱之间事情？会不会影响到我和陆斌的关系？这与第一道题不同，第一道题是答题，答案是开放的，第二道题是选择题，也可以说是判断题，是有选项的。就在我琢磨先做第一题还是第二题的时候，他妈的，第三题又来了。

  我喜欢不喜欢许萱？我爱不爱她？并且尝试说出其中的原因。

  我有多年考试的经验，但是却无法从中找出任何一种办法来解答这几道题。首先，我没法作弊，因为我不知道要从哪儿去找参考答案。其次，这几道题似乎都没有正确答案，因为作答结果不一样，所引发的后续也会不一样，我无法判断自己作答结果是否为最佳答案。再次，我不能胡乱作答，因为这几道题和上学时的试卷不一样，那些都是为了敷衍老师和家长，而这几道题是自己给自己出的，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当然，能得到正确答案是最好的。最后，我不能像在考场上遇到不会的题可以交白卷那样，否则这几道题会每天在我脑子里旋转，它们会反复折磨我的，我会因此而精神崩溃。

  直到天蒙蒙亮了，我才把第二题做出来，结果就是，为了我的私欲，不告诉陆斌。做出第二题之后，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客厅里响着电视机的声音，我翻身下地，光着膀子走到客厅，看见许萱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盯着电视。

  “你可真能睡呀。”许萱对着我笑了笑，说。

  第一题迅速冲进我的大脑。是的，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看着许萱，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转身回到屋里，套上T恤，走了出来。她好奇地看着我，我低着头快速穿过客厅，走进厕所。

  如厕后，我走回客厅，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紧挨着许萱。她把薯片袋伸到我的面前，说：“吃吗？”

  我下意识地拿出一片放进嘴里，她扭过头来问我：“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没有洗手，便摇摇头，她嫌弃地噘噘嘴，说：“怎么那么不注意个人卫生啊，快去洗手。”

  我去厕所洗了手，出来之后告诉她：“我刚才拿薯片那只手，上厕所的时候没摸……”

  “那也不行啊，你睡了一宿觉了，也得洗呀。”

  “嗯，我记住了。”

  “今天你有事儿吗？”她看着电视，问我。

  我靠着墙站着，看着她，说：“没有。”

  “一会儿陪我出去一趟吧。”

  完了，她是不是要赖上我了，她不会要把我当成她的男朋友吧？我还没有把自己的题目做出来呢。

  她又说：“这附近有药店吗？”

  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微微蹙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说：“昨天晚上没戴套，你都弄里面了，我得去买避孕药……除非你准备好当爸爸了。”

  许萱的坦率，让我无地自容。我没想到她会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种话，我原以为姑娘应该表现出腼腆的、忸怩的神色，她们应该婉转一些，应该不好意思地点醒我。

  “这……我还没准备好。”我却像个大姑娘一样，羞答答的。

  “你的脸都红了，”她靠近我，拿出一片薯片，放我的嘴里，说，“我逗你玩儿呢，你太可爱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这两天是安全期，应该没事儿，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买一片药吧，保险。”

  “好、好吧。”

  一片紧急避孕药的价格并不贵。药店售货员是一个看起来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丑姑娘，她收了钱，黑着脸把药盒丢在柜台上，冷冷地说：“用我告诉你怎么用吗？”

  “难道不是放进嘴里，喝水咽下吗？”我问，“难道是栓剂？”

  丑姑娘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七十二小时之内有效啊，超了就不行了。”然后又小声嘟囔一句：“什么也不懂！”

  我认为，这个可怜的丑姑娘之所以对我冷言冷语，大概是嫉妒我的女伴有我相陪，而她因为貌寝，无人赏识吧。

  我不好意思在这件事上与她发生争执，当时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许萱没进来，她独自在外面等着我。

  我出了药店，傻乎乎地对许萱说：“人家说只管七十二个小时。”

  许萱“扑哧”笑了，我问：“你笑什么？”

  许萱摇摇头，嘴角上扬，说：“没笑什么……一会儿咱们去逛逛街吧。”

  我现在有些怀疑昨晚发生的事情是否是正确的，她不会也像对待其他男人一样，开始向我索取东西吧？

  事实证明，我多心了。我们在西单逛了一下午，她只要了一支糖葫芦，一根冰棍儿，一瓶水。其中，这瓶水还是为了吃药。许萱吃冰棍儿时候说，现在多吃一些凉的，不容易怀孕。我并不反感女生把生理上的事情挂在嘴边，我只是觉得一个与我有过关系的姑娘总是提这些事情，似乎在敲打着我，让我总是不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许萱，你以前也总吃避孕药吗？许萱真诚地说，能不吃尽量不吃，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那你都在什么情况下吃。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说，废话，当然是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了。我又问，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吃过吗？许萱说，你现在是觉得对不起朋友还是介意我的过去？我说，都、都不是，我只是、只是好奇。她说，吃过，也是第一次之后吃的，再往后就都戴套了。许萱的诚实让我难堪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蠢问题。许萱又说，这个药不能老吃，对身体不好。我问，以后会怀不上孕吗？许萱说，有可能吧，我之前查过，副作用挺多的，可能在每个人的身上体现的不一样，不过，对于我来说，要是真的永远都不能怀孕就好了。我问，为什么？她说，我以后可不打算生孩子，我自己的心理上的创伤，不能让孩子继续承受，而且我觉得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教育好一个人，所以我不打算要孩子。我又问，如果你以后的老公想要孩子呢，我是说如果啊。许萱瞟了我一眼，说，我会在结婚之前就和他商量好的，当然，也许我以后都不会结婚。我说，咱俩的想法不一样，我就很想结婚，而且也很想要一个孩子，我想把我的孩子教育得和我不一样，我要让他成为一个勇敢的人，我要让他活出自己，让他面对人生的时候不再像他爸爸一样唯唯诺诺。许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身认真地看着我。

  “江乐，其实你不用这样拐弯抹角，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嗯？”

  “我要说明一下，昨天我完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我并没有奢望能够和你在一起，你可以当成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夜情。”许萱平静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对，我要是说自己的想法不是许萱的意思，那就是说我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是我确实没有想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昨晚的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其实我一宿都没有睡着，我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什么？”

  “咱们两个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她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晚上还会睡不着觉？”

  “也许吧。”

  许萱双眸中的光，逐渐暗淡下来，就连她手里的糖葫芦也不那么红艳了：“朋友关系、主客关系、两性关系……总不能是恋人关系吧。”

  这个下午，我们二人确实没有像昨晚那么亲密，我们没有牵手，没有相挽，就像是朋友那样，各走各的路。

  她的话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看待许萱的。

  “啊，还有一层关系，”她笑了笑，说，“阿姨和外甥的关系。”

  我也笑了，知道她在开玩笑。要是从夏云朵那里论起来，我叫她一声阿姨，也没什么毛病。

  “还有，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们的这层关系，你连你的小姨都不能说哦。”她冲我摇了摇手指。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随便跟别人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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